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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樊以揚也沒忍住皺了一下眉頭。
「啊這不是……」陸航在他旁邊伸個頭,看著夏良眨眨眼說,「你真留級了啊?」
問完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又補了句:「Sorry啊,剛我的鍋,手滑了。」
夏良沒說話,臭著臉胡嚕兩下頭髮,蹬開桌子又要出去。
從柳小滿的角度看不出來他想幹嘛,但是夏良一動,他腦子裡就閃過一個念頭——
會揍人麼?
夏良被處分的廣播,夏良貼在樓下公告欄里的照片,和夏良盯著人時啞狗一樣寒颼颼的黑眼珠……從他眼前「歘」「歘」地往外過。
樊以揚不打架,肯定打不過夏良。
夏良如果真要動手,那窗戶框就跟個定位器似的,就差標個準星兒了,夏良還不得一拳頭就搗上樊以揚的臉。
所以,夏良剛一動,他就跟看見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想也沒想就去攔夏良的胳膊。
對於他這樣的殘疾,要做「攔」這樣的動作,比平常人要費點兒勁。
平常人想攔誰伸伸手就是那個意思,他的手不夠用,想攔點兒什麼,得上胳膊圈著。
動作還挺大,桌子都讓他的胯骨頂得往前移了一下,李猛正跨在凳子上晃著玩兒,差點兒把他頂桌子上。
「我日……」李猛撐了一下桌沿。
窗邊三個人的目光都朝柳小滿盯了過來。
「你屬什麼的?」夏良看著他問了句。
柳小滿沒聽懂,夏良抖了一下被夾住的胳膊,揚起來一條眉毛又問:「夾人有癮?」
「小滿。」樊以揚喊他。
柳小滿訕訕地把手撤回來。
「你來。」樊以揚說。
這是要讓他出去說話。
柳小滿答應一聲,拉好桌子準備出去。
轉身的時候他又看一眼夏良,提醒說:「你別忘了去找尚老師。」
夏良也不知道聽沒聽見,直接先他一步邁出去了。
「你先回吧,我跟小滿說會兒話。」樊以揚對陸航說。
「行行,揚揚哥關心弟弟,我走。」陸航從他手上把茶葉蛋拎過去拋了一下,「這就當你拋棄我的補償了。」
「去你的。」樊以揚笑笑,把檢查表也遞給他。
柳小滿出去就看見自己的六個茶葉蛋沒了。
分給樊以揚的朋友吃柳小滿不心疼,但是都給樊以揚的朋友吃,他跟樊以揚一個也沒吃上,他就有點兒心疼了。
本來沒覺得餓,這一心疼連著肚子也跟著有點兒餓。
「夏良,」樊以揚看他出來,轉個身背靠著窗台跟他說話,朝窗戶里指了一下,「就是你同桌,轉來你們班了?」
「對。」柳小滿靠在他旁邊,點點頭,「早上班主任點名點到他了。」
「你們班主任是誰?」樊以揚問。
「尚梁山。」柳小滿說。
「哦,」樊以揚聽見這名字笑了笑,「我知道他,上過他的體育課。」
柳小滿跟著他咧咧嘴,沒接話。
樊以揚本來想說體育老師帶班主任還挺少見的,想想還是沒開口。
「他性格不太好,」他把話題轉回去,「你問問你班主任,能換位的話換一個吧。」
「嗯?」柳小滿想了想,「還好。」
樊以揚看他。
確實還好。
柳小滿在心裡客觀品評了一番,夏良雖然不愛搭理人,但不愛搭理人跟羅浩那樣的話癆比起來反而是好太多了,要是讓他跟羅浩坐一塊兒他才真是要申請換位。
而且他早上快歪倒的時候還是撐著人的腿穩住的,也沒把他直接掀開,或者多嫌棄他怎麼著。
他本來以為這人是個炸彈,踢一腳就得摔摔打打地炸上公告欄,好像也沒那麼誇獎。
挺好的了。
「那你先接觸著看吧,」樊以揚沒再說什麼,撈過他空著的那條袖子挽了挽,塞進校服外套口袋裡。
「要是覺得坐著不自在就換,有什麼事兒就去找我。」他交代柳小滿。
有事兒就找我。
這話每學期樊以揚都會說一遍。
仔細回想起來,甚至不能按學期這樣的單位來算。
每天早上帶他上學,晚上帶他回家,有空了還會去給爺爺幫忙,有點兒什麼好吃好玩的,也不忘了給自己帶一份。
柳小滿一直覺得那句話是對的——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拉開一扇窗戶。
樊以揚就像他額外被打開的那扇窗戶。
柳小滿跟心裡曬了太陽一樣暖烘烘的,又對樊以揚彎著眼睛笑笑。
「有題麼,沒有我就回去了。」樊以揚指了指對樓,問他。
「有。」柳小滿趕緊點了下頭,轉身從窗戶里把練習冊拿出來。
「快上課了,你先回去吧。」尚梁山坐在桌子前面翻手裡的花名冊,一板一眼的,皺著眉毛眼皮也不抬。
一千三百八十七。
夏良盯著窗戶外面那截伸出來的樹杈子數葉子,聽見這句把外套拉鏈拉到頂,轉身就往外走。
「要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別讓你爸再跟你一塊兒在學校丟人了。」尚梁山提提聲音加了一句。
夏良把辦公室的鐵門拉開。
「你等一下。」尚梁山又說。
夏良扭回去小半張臉給他:「您能一氣兒說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