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頁
「你行不行啊我的哥?」高宇翔見到他的樣子就驚呆了,他是在半路叫上車直接坐著過來匯合的,「個把月不見你是遭遇了什麼……你媽打你腦子了?」
夏良看著他還沒想說話,羅浩就「操」一聲把他推上后座,扒拉他的腦袋往他後耳根上看。
「滾。」夏良沒心情跟他鬧,只皺皺眉。
羅浩坐回去了,從自己包里抽了瓶運動飲料遞給夏良:「這動靜……你是把煙當餅乾嚼了一條啊?」
「你大爺,我剛來路上就說渴沒見你遞我。」方正抬腳就蹬,夏良擰開蓋子灌了兩口,把水瓶扔給他。
「夏良你不對啊。」郭魏最後上來,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探頭打量著夏良,「咋的轉個學還真一心撲在學習上了?」
「你再動動,你乾脆坐我臉上吧。」方正橫著胳膊把郭魏往後杵,邊掏手機要給女朋友回消息。
「你杵他沒用,你自己往後稍稍。」羅浩挪挪屁股。
「麼麼,跟哥們兒去吃飯,良哥補生,晚上給你帶好吃……」方正被擠得話沒說話就發了出去,「靠」一聲也開始蠕動,「蛋都給我擠縮了!」
「你們兩個往前兩個往後啊!」高宇翔從前面回過頭指揮。
「哎呀,你們要說有五個人我就不過來了。」司機也開始跟著抱怨。
車裡嘰嘰喳喳群魔亂舞,夏良腦袋頂著車窗,一動都不想動。
倒不是因為難受,最掏著心往外扯的那股難受已經在前兩天被躺下去了,這種環境,想重溫那種強度的難受都費勁。
可能說封印更準確。
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忘了在哪看過的一張傻逼圖片——畫個人形的殼子,體內百分之七十都是藍色的水。
少動少說話就不用運力氣,不運力,體內那百分之七十就風平浪靜。
否則晃晃蕩盪,盪起來的每一顆水珠里都是柳小滿跟他分手時的場景,還有姥爺那句還回去的手機。
「夏良你到底怎麼了啊,半天連個屁都不放。」羅浩寸土不讓地保護著自己屁股的領土,還要強行關心,「哇靠跟你們愛學習的真是聊不來,現在你就是個完整版的小殘疾,在群里喊都喊不出來,你別叫夏良了,你去改名叫夏大滿吧!」
「哎不是,」郭魏貼著車門反應過來,「你不會生日那天跟柳小滿一塊兒過的吧?」
「真的假的?」方正驚了,「我拋棄對象來給你補生的意義在哪?良哥,你有沒有心?」
夏良在聽見「小殘疾」三個字時,腦漿就緩慢地開始燒灼。
「停車。」他一臉煩躁地從車窗上抬頭。
司機從後視鏡看他一眼,在路邊緩緩把車停下。
夏良拉開車門下去,在羅浩他們瞪著眼的「我操?」聲中拉開副駕的門,對高宇翔說:「換個座。」
「靠,你直說啊!」高宇翔立馬從副駕上下來,往夏良肩上懟了一拳,「我都準備好跳車跟你玩馬路追蹤了。」
夏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恍惚了,耳朵里迴蕩著「小殘疾」和「柳小滿」,身體裡的水花晃蕩起「我們分開吧」,他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個動作流程,眼眶就「砰」一聲,狠狠磕在了車門框上。
他捂著滿眼黑星的眼睛在路牙子上蹲下來。
良哥,我們分開吧。
我們分開吧,良哥。
「我日!你他媽傻了啊!」羅浩在車裡就要站起來,激動到撞了頭,「上車你倒是彎個腰啊!以為自己茅山道士啊!」
「怎麼還能撞……撞著哪了?」司機也趕緊往這邊探著身子問。
夏良聽著他們的聲音,腦子裡很奇異地還在重複那天的畫面,聲音逐漸和在一條線上。
柳小滿說良哥,我們分開吧。
柳小滿說疼。
柳小滿的眼淚砸到手上,他慌忙鬆開的柳小滿的手。
柳小滿抓不住的空袖子。
「那孩子剛才來給我這個手機,說是你落在他那兒的。」
……
「沒事吧我操,」高宇翔跟著蹲下要看他的眼,著急的問,「你感覺怎麼樣?」
有溫熱的液體在指縫間綿密濡濕地擴散開,不知道是血是水還是汗,他覺不出來。
夏良現在眼睛是麻的,腦子、心裡、渾身,包括思維都是麻的,整個人又莫名的很平靜。
以前看電視裡那些分了手半死不活的人他還覺得是搞笑,原來真輪到自己身上,他比誰都要搞笑。
「疼啊。」他平靜地回答高宇翔,連嗓子都是麻的。
柳小滿一直到將近一個月以後,才知道他跟夏良提分手那天,是夏良的生日。
前面幾天他魂不守舍,在樊以揚家哭完一鼻子,他還是一抹眼什麼都沒說。
回到醫院再見到梅姨和爺爺,也什麼都沒說,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只是出去上了趟廁所。
梅姨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主動多問。燦燦看出他哭過了,還指著柳小滿的眼睛扭頭對梅姨說:「媽媽小哥哭了。」
梅姨把他的手打下去,跟他說別的話題,沒再對柳小滿提過「你的小夥伴」。
後面爺爺該去康復中心了,柳勇在跟醫生諮詢轉康復中心的事,他跟著去聽。知道除了醫保能退點錢讓家裡喘口氣以外,中風病人還能去申請重症,運氣好的話有機會得到補貼,就又跟柳勇家裡家外幾頭跑,證件證明,去給爺爺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