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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要去醫院。」柳小滿頓了頓才說。
「那就去醫院找你。」夏良說完就掛了電話。
夏良第二天傍晚才去醫院見到柳小滿,是那次他們說好一起吃飯,他卻沒能過來的時間。
他是想中午就過去,也確實睡醒起來就開始收拾準備,結果還是用了一整個半天跟他老媽僵持。
「朋友給你過生日?」老媽臉上掛著譏諷,從酒店訂來的飯菜擺了一桌子,「考得跟個笑話一樣,你還有臉出去過生日?」
「誰讓你生我這日子跟個笑話一樣。」夏良沒有表情地看她,「上次不是跟你談過了,以後出門我都提前告訴你,你讓我回去就回……」
「前幾天晚上我也讓你放學就回來,你在外面混到半夜你回了麼?」老媽打斷他,「然後給我考個稀巴爛的分,夏良,我跟你誰說話更像放屁?」
「就今天。」夏良長久地望著她,抿了抿嘴,第一次在老媽面前真正用上示弱的口吻,「今天我想跟我……朋友一起過。今天過後,我把心思全用在學習上。」
這話說出來他覺得自己確實不太有資格說老媽說話放屁,他是會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他不放柳小滿都得讓他放。
但是肯定還得留那么二三四五分給柳小滿。
「先跟我吃頓飯。」母子倆人互相晾了會兒,老媽指指餐桌對面讓夏良坐下。
從家出來,羅浩又給他來了個電話,罵他不仗義,哥兒幾個飯店都布置好了,放假前就策劃給他過生日,結果被放鴿子。
「夏良你狗日的不是人!」方正他們在電話里吼。
「愚人節快樂。」夏良笑了笑,「吃吧,回頭找我報銷。」
問了柳小滿爺爺現在的病房,他給蛋糕店又打個電話,讓他們大概半小時以後把早上定好的蛋糕送去住院部。
夏良到病房之前,柳小滿剛被爺爺給扥到地上。
他想給爺爺喝點兒水,爺爺心情不好在撕被子,他想攔,被用膝蓋卯著勁兒頂上小腹。
其實力氣不大,只是他手上端著杯子,撞著床頭櫃也沒手扶,往後跌的時候還帶倒了保溫杯,大半杯熱水全都澆在手腕上。
「哎喲我的老天!」梅姨拎著飯盒推門進來就喊,連忙過去扶柳小滿,「燙不燙啊?啊?什麼時候打的水了?」
「不燙,中午打的。」柳小滿低著頭站起來,甩甩袖子上的水,手背還是紅了一片。
他彎腰要撿東西,梅姨把他擋開了:「你過去吧,你那個朋友來了,去吃飯,這兒我來。」
柳小滿轉頭就看見了門口的夏良。
「來啦?」他對夏良笑笑。
夏良沒說話,皺著眉過來拉著他的手想看看。
柳小滿把手抽回去,耷著眼皮往外走:「先出去吧。」
到門口,夏良拉著他直接去衛生間,給手沖涼水。
住院部的走廊一如既往人來人去,吵吵嚷嚷。這一小段路柳小滿沒抽手,跟在夏良身後,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考試前那次半夜的見面很匆忙,夏良是怕他出事匆匆過去的,見了一眼,看到互相憔悴的模樣,柳小滿就趕緊把他趕走了。
夏良好像瘦了。
還是因為春天衣服穿得少了,他有點兒記不清。
同時他也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跟夏良穿行在醫院走廊里。
好像他們認識以後,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要往醫院跑。
不是他家出事就是夏良受傷,從夏良為他磕斷了胳膊開始,倆人就沒個利索的時候。
醫院真的不是個好地方,損害人的身體,消磨人的意志。
不該是夏良這樣的人常來的地方。
柳小滿被熱水澆過的手確實沒事,只是紅了一片,到洗手間都快消下去了,夏良還是攥著他沖了半天。
「本來不紅,馬上沖紅了。」柳小滿小聲說。
夏良關上水龍頭,抽紙給他擦水。
「不疼?」他邊擦邊問柳小滿。
柳小滿搖搖頭。
「你那天回家挨打了麼?」他反過來問夏良。
「還能天天打啊?」夏良笑了笑,「怎麼說也是親生的。」
柳小滿也笑笑,看一眼他擋住一半脖子的外套領口沒說話。
沖完手出去,兩人晃晃蕩盪,不知不覺又繞到了樓梯間。
夕陽的光線和景致從這裡看過去很好,金燦燦紅通通的,帶著春風特有的溫柔味道。
他們朝那個沒人的小天台走,一前一後,這次是柳小滿在前,夏良在後面兩階踩著他的影子。
「下次考試得好好考,不然你媽媽都白折騰了,還白挨那麼多打。」柳小滿數著腳底的台階。
「啊。」夏良在身後應了聲,「咱們今天能不能不提考試的事兒?去吃飯吧,今天有蛋糕給你吃。」
「聽你媽媽的話,就像你說的,到底是親媽,她出發點肯定都是為了你好,不能害你。」柳小滿接著說。
「你今天……」夏良在身後有些遲疑地開口。
柳小滿像是沒聽見,還在繼續:「你的數學那麼好,高考是要占大便宜的,別浪費自己。」
「你……」夏良想打斷他。
「筆用完了就蓋蓋子放好,別亂扔。」柳小滿踩上最後一級台階,站在他們緊緊擁抱過的小天台上。
「柳小滿。」夏良沒再動,撈住柳小滿的手往回拽,讓他轉頭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