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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摘了。」他抬著下巴對夏良說。
夏良看他一眼,把帽子摘了。
「口罩摘麼?」他看著史來寶問。
史來寶瞪著他的圓寸看了足有半分鐘,最後還有點兒不甘心,黑著臉讓夏良趕緊進去,別在這兒礙事。
「我靠,夏良你個垃圾!」羅浩郭魏他們從門衛亭里伸個腦袋出來罵他,「什麼時候得的信兒也不他媽告訴我們!是人不是啊你!」
這是一網打盡啊。
「傻逼。」夏良在口罩後面笑了一下,戴上帽子直接走了。
這次突擊檢查,班裡中招的也不少,後排幾個人里除了柳小滿和夏良自己,李猛余首都去剃了二茬頭才過關。
「媽的,小心翼翼留了一夏天……」李猛不知道從哪弄了個小圓鏡子,對著鏡子一個勁兒心疼自己的鬢角。
但誰都沒想到,這回班裡被檢查最慘的人卻是韓雪璧。
韓雪璧的頭髮據說是從小學幾年級開始就沒再剪過,每天扎得高高的都有及腰長,過校門的時候被史來寶逮著了,非讓她去剪掉,不然不許進校,盤起來也不行。
她進班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及腰長的馬尾一下短到了背心。
小姑娘跟男生還是不一樣,李猛心疼一會兒鬢角就晃著凳子該跟王朝該說說該笑笑,韓雪璧卻是直到唱班歌之前都趴在座位上悶悶不樂。
其實別說韓雪璧了,柳小滿看著也覺得有點兒可惜。
儀容儀表的過度強調可能是他對於校園制度最不能理解的一項了,他不知道女孩子早上梳頭要多久,但是再長的頭髮梳起來也不會比他每天幫爺爺支攤子收攤子用的時間長。
能耽誤到哪個份兒上去?
而且對於韓雪璧這種,已經足以當學生楷模的學生來說,實在是太沒有必要了。
反而是另一種程度的浪費時間。
總而言之,願意學的學生你把他扔雞窩裡他都捧著書,不願意學的學生,把腦袋給剃禿了他也不樂意學。
「活該,」幾個女生在後面喝著奶茶,還是那天韓雪璧在講台上管紀律時在底下笑的那幾個人,「自己現,看見個老師就巴巴地過去,還『老師好——』,不剪她剪誰。」
「現。」另一個女生「嘻嘻」笑了一聲,重複一遍。
柳小滿看她們一眼,發現余首也在盯著她們。
那幾個女生也發現了,扭臉瞪著余首說:「看什麼啊。」
「說夠了麼?」余首沒有表情地看著她們。
「有病吧。」幾個女生沒理他,小聲說了句。
余首應該是聽見了,推桌子站起來的時候幾個女生還嚇了一下。
但余首沒看他們,朝教室前門走過去,經過韓雪璧的時候看她一眼,像是猶豫了一瞬,還是沒說話,往她桌上扔了包紙巾,直接出去了。
「哦——」李猛和王朝同時唏噓了一聲,「酸臭哦!」
韓雪璧這兩天也是蠻可憐的。
柳小滿又在心裡想。
不過余首人不錯,而且根據這幾天他對韓雪璧的種種表現,應該確實是喜歡韓雪璧。
畢竟大家還都是學生,校園環境裡對感情都很放不開,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明著表達了。
一想到「喜歡」,他寫題的筆一頓,跟著就想到了樊以揚。
柳小滿覺得有點兒無措。
夏良跟他說完那些話以後,昨天晚上他跟樊以揚在一塊兒學習,怎麼都進不去狀態。
平時他可是一翻開書就能逼著自己快速投入的類型。
他腦子裡全都被「我喜歡樊以揚」這個命題給占滿了,真偽姑且不論,也論不出來,學習是真受影響。
樊以揚給他戴個耳機,給他指某道題,甚至只是湊近點兒跟他說句話,他都能立馬走神。
怪不得從初中開始學校就總強調早戀的危害,這危害確實是有點兒大,近一個鐘頭的課後輔導下來,他的狀態比晚自習自己悶頭做一節課的題還差。
「你今天,老走神啊,小滿。」連樊以揚都發現了。
「嗯。」這種評價對於柳小滿而言無異於是一種批評,他點點頭,耷拉著眼皮收拾書包,沒敢看樊以揚的眼睛。
「是因為夏良?」樊以揚又說了句。
「什麼?」柳小滿這下倒是抬起頭看了過去。
樊以揚靠坐在旁邊桌子上,歪頭定定地看著他。
「沒有,」柳小滿重新垂下眼皮,搖了搖頭,「我就是……可能早上跑操,晚上就有點兒困。」
他又對樊以揚撒了個小謊。
這個小謊言還挺合理,樊以揚沒繼續追問他,只說:「那確實多多少少都會受影響,人一天的精神頭就那麼多。」
是啊。
一天能學習的時間就那麼幾節課,額外的事情和情緒卻莫名的一樁又一件。
柳小滿也在心裡接了句。
現在想起來這些,學習的進度又卡帶了。
定了定心神,他甩甩筆頭剛要繼續做題,身邊的凳子被拉開,夏良坐了下來。
柳小滿下意識看他一眼,然後目光就沒挪開。
夏良的座位,每天到了這個時間光線都特別好。
可能因為早上下了大雨,這會兒雲散了,天空跟太陽都被涮得透亮,光從打開的窗戶外面沒有遮擋地灑進來,把夏良的側影打了層金粉一樣,口罩一摘,鼻樑特別挺,下巴到脖頸的線條特別立體,睫毛特別長,腦袋……特別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