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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關上得了。」王朝聽得也煩,從桌上抬起頭要拉窗戶,「別倆月了,到十月都不一定能歇,且叫著吧。」
「別!」李猛立馬喊了一聲,中氣挺足,人還是攤在桌上頭都沒抬,只晃了兩下手,「開窗好歹還能偶爾還能刮點兒風,這破風扇刮出來的風都是往上的。」
王朝看一眼桌子上被颳得「嘩嘩」響的卷子,熱得連鬥嘴都懶得斗。
等太陽照進來的方向斜著往前走,李猛立馬頂著書挪到夏良的位置上縮著,半邊身子貼著牆哼哼:「舒爽。」
柳小滿空著的那邊袖筒正好對著他,李猛看兩眼,沒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你這……」
手指尖剛挨上,柳小滿就動靜挺大地往旁邊躲開,看著李猛:「幹嘛?」
全班睡倒一片,他看著本來也挺瞌睡,硬逼著自己好好聽課別走神,被李猛戳這一下,立馬精神了。
李猛沒想到自己真就戳上去了,雖然沒有惡意,但也有點兒尷尬,跟在大街上見個瘸子直接去摟人家腿一樣。
「你……好涼爽啊。」他迅速找了個藉口,「你不出汗的啊?」
「可能這邊比較通風。」柳小滿低頭繼續做題。
「哎……」李猛在旁邊盯著他看了會兒,不確定柳小滿是不是講了個冷笑話,自己是不是該笑一聲,抓抓腦袋繼續往桌上一趴,喊他:「柳小滿。」
「嗯?」柳小滿手腦沒停地應一聲。
「你是不是有心事兒啊?」李猛問他,「感覺你話越來越少了,以前老跟夏良嘰嘰咯咯地在後面笑,現在也不怎麼笑了。」
還總有股沉浸自我無視全世界的漠然。
不過這句李猛沒說。
柳小滿的筆停了下來。
他有幾個月沒聽見「夏良」這個名字了。
他正在做的就是夏良……羅浩送的那本數學題,當時樊以揚給他拿過去的時候,他跟樊以揚之間還沒變成現在這樣。
題集也不一定就是夏良送的。
柳小滿又有點兒恍惚,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真的挺沒意思。
以前埋頭苦學的奔頭是為了爺爺,目標是樊以揚,還能做做跟夏良一塊兒考大學的小美夢。
現在也不知道想幹嘛,腦子裡混混沌沌。
學肯定是要學,他也明白自己現在的任務是什麼,就像看什麼都沒胃口也要讓自己吃夠一日三餐,只是覺得少了很多的動力。
「我跟誰嘰嘰咯咯?」他笑了笑,反問李猛。
李猛腦子裡用來思考人性的纖細神經就那麼兩根,聽柳小滿這麼說立馬就覺得很有道理。
「也是。」他點點頭,又很義氣地拍拍柳小滿的背,「我會多來陪你坐坐的。」
這種狀態在柳小滿身上持續了從夏到冬的一整個學期。
他本來以為這一年的下半年會跟上半年一樣難熬,但可能是他被練出抗體了,下半年的每個季節都發生一點情況,也就那麼過去了。
先是暑假補課結束,樊以揚去外地上學之前來找了他一趟,柳小滿還是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以前樊以揚來找他,兩人都是關上門坐在房間裡寫題說悄悄話。現在那種沒有秘密的親密已經蕩然無存,他低著頭,樊以揚也沒有多說,只把整理出來的筆記放下就走了。
柳小滿覺得自己挺壞的,不跟人家玩兒了,還要用人的高考筆記。
等天氣涼快下來後,爺爺從康復醫院回來了。
這之間他換了三家醫院做康復,一直是走路沒什麼問題,右手和說話都是問題。
拿不住碗,說不清話。記東西還是一團團的糊塗。
又去醫院做了遍檢查,發現爺爺腦溢血後引起的腦水腫還沒有消,醫生判斷影響恢復進度的一大原因就是它。
如果身體狀況再好點兒直接做手術就給抽出來了,但是爺爺畢竟上了年紀,柳小滿有點兒害怕,他是真怕了生活再給他一悶棍。
結果爺爺堅持手術,不然就又尋死覓活。
幸好抽出水腫後確實有效果,恢復也快了,雖右手還是沒什麼力氣,但是說話和回憶過去的能力好了不少,是柳小滿這半年唯一舒心的事。
可爺爺回家也意味著家裡的床再一次面臨不夠用的窘境。
起初柳小滿堅持跟還爺爺睡在一起,不盯著他不放心,每天恨不能拿個小本記上爺爺有沒有按時按量吃降壓藥量血壓,生怕爺爺咳幾聲又給咳上去了。
第一波冷空氣一過來,家裡如臨大敵,醫生說過冬天天冷血管收縮,中風容易復發,一定注意保暖。
柳勇買了電暖爐回來,早早的就給插上每天烤著。
結果爺爺沒事,反倒是柳小滿到了學期末壓力一大,每天又早起晚睡得不安生,直接被流感撂倒。
他是要麼不生病,一病病半月的體質。
柳勇趕緊又去買了個能摺疊的小床,每天晚上往客廳一支,湊合著睡。
這麼折折騰騰到期末考完試,好歹分數下來還讓人滿意,柳小滿整個人活像被扒了層皮。
年前補課的最後一天,李猛和王朝往後趴在桌子上盯著他直「嘖嘖」。
「……幹嘛?」柳小滿記著黑板上的作業吸吸鼻子。
「我覺得你瘦了,王朝覺得你是高了,我倆研究研究。」李猛說。
「反正人是窄了。」王朝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