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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清面無表情地對聞嘬嘬說:「我有一個辦法。」
要不是情況實在是太緊急了,多給沈淵清一些時間,他肯定還能想到更多更好的辦法。但問題就是,時間不等人。聞嘬嘬的真氣再多,也經不起這麼燃燒,可一旦它不燃燒了,聞玉絜就必死無疑。
他們必須採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擴大黑洞。
「好比?」聞嘬嘬額頭上紅色的蓮花紋路開始滲出鮮血,那是它最後一層的保護罩。事實上,從剛剛開始,它就在不斷重複這個流血癒合再流血的過程了,只不過如今它再也護不住自己了。鮮血徑直地傾泄而下,最先打濕的便是它一身引以為傲的毛毛。
那可是聞玉絜最喜歡的毛毛。
……
當聞玉絜艱難醒過來時,他的眼睛仍是一片模糊的,在又白又黑的世界裡,他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點力氣。只能感覺整個世界好像下雨了,但天空之上卻又有一個越來越大的太陽。
太陽雨嗎?
為什麼雨會是血腥味的呢?
聞玉絜依舊被緊緊地護在聞嘬嘬的腹下,明明該是最溫暖的地方,可聞玉絜卻在不斷地打著寒顫,他總感覺很冷,冷到渾身顫抖,但他拼盡全力的卻只是想出聲問問聞嘬嘬怎麼樣了。因為他感受得到,無論他有多難受,聞嘬嘬只會比他難受百倍、千倍。
「你、你怎麼樣?」
其實聞玉絜問出口的時候,他也沒想著能夠得到聞嘬嘬的回應,但哪怕聞嘬嘬只是叫一聲也好呢,讓他知道它還活著。
但神奇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聞嘬嘬真的回應了他,用人類的聲音。
或者準確地說,是用沈淵清的聲音。
他說:「別怕,寶寶,很快就會沒事了,我答應過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看見那個通道了嗎?馬上就要成功了,你會被第一時間送回天衍大世界。溫暖,明亮,又靈氣充沛的天衍大世界。」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會在那裡等著你。
「沈、沈?」聞玉絜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不然他怎麼會覺得和他說話的是沈淵清呢?
「是我。」沈淵清當即便承認了。他甚至是有些高興的,在生命的最後,聞玉絜認出了他,哪怕只是他的聲音,他借著聞嘬嘬垂眸,看到了聞玉絜已經失焦的眼睛,輕輕地、輕輕地舔了他一下,就像是那是全世界他唯一愛重的珍寶。
沈淵清很清楚聞玉絜想問什麼,為了讓聞玉絜多省一些口舌,他直接回答了對方:「對不起,我騙了你,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聞嘬嘬,聞嘬嘬就是我,我就是聞嘬嘬,它只是我要斬去的三屍。」
沈淵清知道聞玉絜看過小說,那聞玉絜就肯定知道他修煉的功法。只要說出三屍,沈淵清相信聞玉絜也就什麼都明白了,好比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的聲音會從聞嘬嘬的口中傳出。
然後下一刻,沈淵清就消失了,聞嘬嘬再一次變成了聞嘬嘬,它仰頭髮出了悲泣的狐鳴。
那是一種哀傷絕望到無法形容的形容,無法用任何辭藻去描繪,只是在一片沉重的雷聲中,顯得異樣地尖銳。
一會兒之後,聞嘬嘬再次變成了沈淵清。
聞玉絜也終於在他們頻繁的意識交換中,稍稍明白了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他們在不斷地利用這種神識上的高度轉換,來破壞空間的穩定。空間不穩,界面壁壘才會更加好打破。他們用一種只有他們能使用的方式,來加快了空洞的擴大。
眼瞅著它就可以任由一人通過了。
「真是太好了,你馬上就能得救了。」沈淵清的力氣已經越來越小了,因為天道還在不斷施加它壓縮的力量。而頻繁替換神識的沈淵清,甚至已經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頂天立地地站著。一開始只是低下了頭顱,再然後是四肢、身軀,直至整個狐都只能蜷縮地保護聞玉絜。可他依舊很開心。
因為他知道聞玉絜能夠獲救。
這樣更有利於一會兒被聞玉絜送走,隨著世界的縮小,那個被沈淵清從外界鑿開的甬道也正在不斷靠近。
沈淵清再沒有了太多動作,就是為了積蓄力量,等待最後的推送。
他開始抓緊時間,不斷地在聞玉絜的耳邊小聲叮囑,交代著一會兒要如何離開的種種注意事項,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又充滿了根本掩飾不住的深情。
說真的,這一幕其實是有些荒謬的,因為沈淵清曾經最不屑道修的,就是他們總在嘴邊掛著什麼是自己自願無私地付出,不求任何回報。
他當時只覺得他們虛偽又做作,噁心得快要吐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做事不求回報呢?父母養育兒女,是為了等孩子長大給自己養老送終;師尊教育弟子是為了自己的道統可以有人傳承,而愛情,是其中最求回報的一種感情,所有在不斷付出的一方,都在期待著對方有一天能夠被自己的愚蠢所感動。
而那無疑才是最愚蠢的。
但現在,沈淵清卻在做著一樣的事情,且完全沒有想過聞玉絜的回報。甚至可以說,他在祈求著聞玉絜不要感動。
他不希望聞玉絜難受。
在生命的最後,他只想告訴聞玉絜:「我喜歡你,但那與你無關。這個世界沒有別人強行為你付出了,你就一定要回報的道理。」
我只希望你活著,開心、快樂,永遠幸福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