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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聞玉絜還是決定,從這一刻起和沈淵清同仇敵愾,討厭對方。
沒有什麼為什麼。
沈淵清討厭他,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沈淵清深深的看了眼身邊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偏袒他的聞玉絜,莫名想起了一句話——你努力不去看他,就好像他是太陽*。
聞玉絜雖然沒有開口,但沈淵清知道,聞玉絜其實一直在試圖找機會與他談談,一起探討一下,他為什麼會喜歡上他,有沒有一種可能讓彼此退回好友的界限。
但沈淵清想說的是,我喜歡你的理由還不夠明顯嗎?
誰會不喜歡被這樣毫無理由地偏愛,被永遠堅定不移地選擇呢?
「嗯?」聞皇子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湊近了幾分,像極了巢穴邊淺淺邁出探索世界第一步的幼獸,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友善與不怕死的好奇,他不解的問,「我有說錯什麼嗎?」
沈淵清搖搖頭,只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除了舉手投降,他還能怎麼辦呢?
他說:「沒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不論我說了多麼離譜的話,你都會相信我。」不等聞玉絜回答,沈淵清已經用下一句堵住了他的嘴,「說實話,作為對手和敵人的情況下,我並不討厭佛子。」
甚至會覺得有他可真好。
但如果是作為自己人,他就有點無法理解,也無法兼容了。
佛子是誰,聞玉絜大概已經沒有印象了。可沈淵清卻記得很清楚,不只是他,想必溫伯漁、蕭恣意等人也不會忘記。因為這位佛子的親侄子,便是當年在玉闕秘境中為了拯救數位弟子而自願犧牲的高僧,普度大師。
沈淵清當年勉強用魂燈保住了普度大師的一縷殘魂,在離開玉闕秘境後,就將殘魂交給了不垢寺的僧人帶回了寺里。他雖沒有過問過後續,但多多少少還是聽說了一些。
在對於微的處理中,最應該有理由生氣的不垢寺,是第一個選擇
原諒的。
都不是原諒坐忘學宮,就是實實在在地原諒於微本人。
雖然說不垢寺的帶頭原諒,極大地緩解了坐忘學宮當年的輿論壓力。但沈淵清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垢寺一直以歷任佛子的意志為自己的意志,若不經過佛子同意,是絕無可能發出這種言論的。也就是說,是身為受害者家屬的佛子,選擇了原諒施害者於微。這位佛子甚至親自寫下了「福生於微」,用以寬慰於微對於他和兄長於徽名字不同、寓意不同的耿耿於懷。
世人都說佛子高義,只有沈淵清覺得這個行為傻逼的要死。
沈淵清倒沒覺得佛子偽善,因為他相信佛子真是如此覺得——只有原諒才能達到心靈上的平和。在他身上曾經遭遇過很多比普度大師圓寂更糟糕的事,但他都選擇了原諒,不執著於妄念,不執著於仇恨,也從不殺生。
但,一個生來本就擁有七情六慾的人,卻在妄想把自己變成一尊無欲無求的菩薩雕塑,這件事本身就挺可笑的。
沈淵清看著對方的眼神里滿是嘲弄。
在他的上輩子,佛子是少數看破了他的人,但這位佛子卻並沒有戳破他的偽裝,只是來他的太上宮前講了九九八十一天經,想要勸他棄惡從善,放下仇恨。
沈淵清當時只覺得這是哪裡來的癲僧,問了他一句「若您滿門被殺,希望您也能說到做到。」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等到了這輩子才知道,這位佛子還真的經歷過的,也是真的能放下。
一時間,沈淵清都有點不知道該說對方果然不是凡人,還是該說他癲的太厲害了。但總之……
「我承認,佛子這樣的聖人也許很偉大,但是很可惜,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到。」聞玉絜小聲嘟囔,接上了沈淵清的話。誰要是敢傷害了對於他來說很重要的人,他一定會讓對方生不如死!還原諒?哈,等死吧!
要不怎麼說咱倆是天生一對呢?沈淵清一下子就笑了,覺得聞玉絜可太對他胃口了。
他倆之所以能如此旁若無人地對話,自然是因為有沈淵清,根本不怕修士的耳聰目明,也不用擔心其他人的神識探查。他早就不著痕跡的在兩人中間撐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屏蔽,就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們二人,不過,這也讓他
們第一時間沒能注意到廣場上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
等聞玉絜發現,沈淵清撤去屏障時,現場的氣氛已經進行到了華陽仙宗的長老在找茬了。
蔣盛意就站在這位長老的身後,對方也姓蔣,很大概率是姜家出身的老祖尊者。這位蔣長老一看便不是個善茬,他代表的是修真界永恆不變的經典: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只是誰也沒想到,對方會選在這種時候發難。
也不算發難吧,對方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的,擺出來的態度也只是想要從中說和。但是看華陽仙宗掌門的臉色就能知道,他對於蔣長老的計劃並不知情,被這樣的「不識大體」打了個措手不及,也氣的不輕。但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阻止。
因為蔣長老找的藉口很妙,他閉口不談兩派,只說蔣家,把蔣盛意單方面的構陷,說成了姐妹之間尋常口角,是蔣家的家事。
他也不直接和李三斤對話,而是越過李三斤,找上了她的師尊重華上仙商量。
也是這個時候,聞玉絜才想明白,為什麼蔣長老一定要選擇在這種場合說這個,因為修煉無情道多年的重華上仙,大概也就只有在這種場合會出現了。平日裡她不是在閉關,就是在越級挑戰,根本找不到人的,給洞府遞帖子,大概會被對方看也不看的就直接扔掉。他只能在這裡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