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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公子終於還是被考住了,他三歲就能背詩,但背的也多是名家名篇,對於這種禪意的佛詩涉獵不足。
聞玉絜卻是眼前一亮,別的不說,但這句他可太熟了:『半剎那間八萬春啊*。』
話音未落,沈淵清就也跟著回答了夫子:「半剎那間八萬春。」
老夫子被氣的吹鬍子瞪眼,沒想到這都難不住沈淵清,他再不想著什麼等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再體罰學生,直接就讓沈淵清伸出了手,對著那雙白嫩的小手揮舞戒尺,當下便是毫不客氣的三十下。
充分讓一臉不可置信的沈小公子明白了什麼叫世間險惡。
聞玉絜又有點不確定了,這麼藏不住事的孩子,真是文中不動神色、城府極深的大反派淵清上仙嗎?
「所以,淵清上仙到底是誰?」
好聽的童音,在聞玉絜的耳邊響起。
聞玉絜回神,這才發現學堂早已下學,那些一個個昂著不可一世的小臉、宛如花孔雀小公雞的世家郎君瞬間作了鳥獸散,如今堂內就只剩下了聞玉絜與沈淵清。
沈郎君仰頭看來,耐心的等待著答案。
聞玉絜心想:『當然是《道心》里最大、最厲害的反派,從滿門被滅的北俱罪奴,到太清宮高高在上的道君,差一點就毀滅世界的瘋批。不過,他畢竟還是反派嘛,最終還是成了主角升級路上的經驗大禮包。』
「經驗包?」沈淵清歪頭。
聞玉絜一愣:「你能聽到我說什麼?」
沈淵清點點頭,直接承認了。如果聞玉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早已不復孩子的懵懂,只剩下了古井一般的深沉無波。
聞玉絜這才想起來,他還在做夢呢,夢裡能講什麼邏輯?他說出來和想出來有什麼區別?索性已讀瞎回:「就是犧牲自己,成全對方。」
「淵清上仙那麼努力才得證長生,為什麼要成全別人?」
聞玉絜哪裡知道為什麼,只能祭出無恥大人的慣用招:「因為作者就是這麼設定的啊,哪裡有為什麼。」
「那如果淵清上仙不想按照作者所寫的做呢?他會如何?」
『大概會很快樂吧?』聞玉絜匆匆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大反派為了劇情服務而不得不美慘強的一生,他根本不敢想,如果淵清上仙不經歷這些,該活得該多麼樂觀開朗。
沈淵清:「……」他突然有了一瞬的沉默,因為他無法想像自己過於活潑跳脫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待沈淵清整理好情緒,就又引導著聞玉絜說,呃,或者說是想了起來。他抓緊時間,儘可能把《道心》的細節都問了個遍。
雖然聞玉絜也開始感覺到了奇怪,不說沈小公子的言行好像不太符合他小土豆的年齡,只說這學堂也未免太安靜了一點吧?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暫停了,只留了他們二人還在對話。
不過最奇怪的還是聞玉絜自己的腦子,明明前一刻他還覺得自己對《道心》如數家珍,但是等他開口給沈小公子講細節時,卻突然變得磕磕絆絆了起來。就好像他的腦海升起了一股看得見卻摸不著的白霧,越回憶就越想不起來自己到底都看了些什麼,反倒是胡思亂想的細枝末節越來越多。
從魔性的道君跳科目三,到洗腦的各種表情包,各種衍生產品鋪天蓋地而來。
震碎了沈淵清的三觀,也……震動了整個心魔境。
聞玉絜:「!!!」
是的,他們此時不在別處,正是在淵清上仙的心魔境中。其實從沈淵「醒」過來的那一刻起,這個心魔境就已經再難維繫,能堅持到現在實屬奇蹟。
沈淵清卻還不願意就此放過,他放柔聲音,像是生怕嚇到什么小動物一般,笑著對眼前毫無防備的少年輕聲道:「哥哥叫什麼?家住哪裡?我去尋你,好不好?」
好你個大頭鬼!
哥哥我看上去像個傻子嗎?
那便是聞玉絜記憶里,他與大反派沈淵清最後的對話了。等聞玉絜再次睜開眼,他已是大啟武帝剛出生的第九子。
武帝甚喜,廣宣天下,賜封地越。
聞玉絜卻因為胎中迷,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記憶不全,稀里糊塗的只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一門心思想當個閒王。
聞玉絜的小算盤打的可好了,從小做什麼都不好不壞不出挑,主打一個懶散無為。既無意問鼎人間至位,也不接受他親爹「我只愛最有出息之子」的cpu,老頭子愛喜歡誰喜歡誰,他只喜歡躺平。
這人啊,一旦胸無大志、毫無進取之心,那和無憂無慮有什麼區別?
他雖母妃早逝,卻外家鼎盛,父皇武帝又是一代勵精圖治的明君,治下人人都可以生活的很富足,他在宮中長大更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這樣一路吃喝玩樂、沒心沒肺的長到了十幾歲。
所有人都知道九皇子聞玉絜是一條無可救藥的鹹魚,且不打算翻身。未來不管哪個兄弟上位,他都覺得自己肯定能老老實實地攜妻帶子前往封地,快樂且安逸地過完他這往死里花錢都花不完的一生。
但計劃歸計劃,現實歸現實,不出意外那就肯定要出意外了。
這年,武帝宴請上仙。
聞皇子當時正在宮外遊手好閒,聽聞消息,就忙不迭的趕回了宮中,氣勢洶洶的準備給他爹一些小小的反詐震撼。雖然他和熱衷內鬥的兄弟們處的都還行,但「有個親爹是皇帝」和「有個兄弟是皇帝」的待遇哪個更好,他還是能拎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