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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羊皮紙價格昂貴,記錄領主開支的那本家計簿還詳細一點,農莊裡的就簡略太多了,本來就少的信息還經過偽造,難怪那些管事交上帳本以後一點也不慌張。
管家邁爾斯的動作很快,安珀一本家計簿還沒看完,他已經帶著有關管事鮑勃的消息回來了。
「鮑勃是去年才當上的管事。他現在管著的農莊因為上一任管事對待農奴太過酷烈,發生過農奴暴動,團結起來拒絕服勞役的情況。」
邁爾斯繼續說道:「經過農奴們數月的抗議,農莊做出了讓步,更換原來的管事,換上了讓農奴們更加滿意的鮑勃——他出身農奴,但能夠識字,也會算術。」
這就能理解為什麼其他管事對鮑勃不屑一顧了,即使鮑勃「撿漏」了一個管事的職位,他們也不是一路人。
安珀合上帳本:「他走了嗎,我想見見他。」
侍奉安珀小姐多年,對她相當了解的邁爾斯一點也不奇怪安珀的反應:「我已經把他帶回來了。」
有一個默契的副手實在是太省心了,安珀糟糕的心情變好了一點。
「讓他過來吧。」
————
鮑勃瑟縮不安地等在門外,心臟在激烈的跳動著,明明其他管事都離開了,為什麼偏偏把自己叫回來?
是因為他剛才偷看領主大人嗎?天哪,他對曦光之神起誓,他絕對沒有半點不尊敬領主大人的想法,是看見那些管事都在悄悄打量,他才看了那麼一眼的!
又或者,是他卑賤的農奴身份,卻能夠站在尊貴的領主大人面前,令她感受到了侮辱?
想到自己的管事今天八成是做到了頭,鮑勃雖然依舊不安,但心臟已經沒有那麼慌亂的跳動了。
人就是這樣,一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反倒坦然了。
於是在鮑勃被叫進去的時候,他倒是穩穩噹噹的,沒有出現什麼被地毯絆倒,或是腿軟到走不了路的醜態。
心裡想到了一百種領主大人斥責他的方式,鮑勃仍然沒料到領主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坐。」
身側的座位久久沒人坐下,安珀無奈的抬頭。「不想坐也可以站著,但是不要跪著。」
鮑勃又站起來了。「我、我習慣站著。」
安珀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在安撫這個年輕的小管事身上,她也清楚那八成會起反作用,於是開門見山:「請你過來是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她給鮑勃指了指家計簿上幾個當地的俚語,鮑勃絞盡腦汁,儘量用他貧瘠的詞彙解釋了一番。
安珀又問:「關於耕地產量這一部分……」
她擰著眉頭:「不存在筆誤的情況嗎?」
這位深棕色頭髮的年輕人立刻賭咒發誓:「我絕對沒有謊報糧食產量!」
「哦,我不是說你。」安珀把家計簿攤到他面前:「這是別的管事報上來的。」
鮑勃仔細確認了一遍,又去看這個農莊的名字,思索一番:「領主大人,這應當是沒錯的。」管事們不會在這種地方弄虛作假,太明顯了,平日裡能攥出油水的地方又如此的多,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每公頃的產量在一千一百磅到兩千三百磅不等。」安珀一字一頓道。
鮑勃不明所以:「是、是的。」
安珀閉上眼睛,穿過來短短几天,兩眼一黑的情況實在是多得難以想像。
一千一百磅聽著很多,但那是一公頃啊,一公頃有十五畝,一磅只有九兩,換算下來,翡翠領的畝產量達到了驚人的六十六斤?!
而一畝地的麥種起碼要二十斤,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產量?
「種下一粒麥子,將會收穫三粒麥子,這三粒麥子裡,還要留下一粒做下一年的種子。」安珀喃喃道。最好的情況,也就是收穫六粒麥子。
在她的認識里,一支麥穗上要是只結個位數的麥子,這叫絕收。
鮑勃費了一番力氣,勉強理解了安珀口中的收穫播種比,然後肯定道:「那些最少犁過四次的肥田,就能達到這種產量!」
犁過四次的……肥田……
受到重創的領主大人暫時不想說話。
另一邊的琳達得到安珀的同意,問出自己在翻閱家計簿時的疑惑。
「我懷疑這條減稅政策經過塗改,減掉的稅進了管事的口袋。」琳達目光炯炯的盯著鮑勃。「有沒有辦法查證?」
鮑勃完全沒有把面前這位衣著得體的侍女和剛才見過的披掛著全身甲冑的戰士聯繫在一起,他為難的說:「這個……是很難查證的。」
琳達眼神不善的看著他,懷疑這位出身農奴的年輕人已經和其他管事沆瀣一氣。「隨便找一個農奴過來,就可以問出當年的地租有沒有減少!」
「農奴的話不能作為證據,」鮑勃縮了縮脖子,他是個經驗不足的管事,但是個經驗豐富的農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管事們的行事。
「地租不是只能用糧食支付的,只要價值相當即可。一個農奴今年可能交的是三隻雞和十五隻雞蛋、一些穀物和油脂,去年交的卻是木板、豬和葡萄酒,再前一年可能是銅幣和糧食。而且農奴不會算數,很多時候地租和各種稅是一起收上去的,他們也不清楚其中具體的比例。」
最後,鮑勃小心翼翼的說:「如果您要查證地租的波動,不僅得詢問過農奴,並確保他沒有記錯或者故意撒謊,還得去查當年的物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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