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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看宜鳳,宜鳳現在的精氣神,比之前可好了太多太多了。她與青崖再沒有分開,出身微末的郎君,沒有沾染那些惡習,對來之不易的幸福也甚為珍惜。宜鳳與他生了個女兒,孩子長得和青崖一模一樣,冰晶似的小人兒,讓人打心眼裡疼愛。
從兩位阿姊處回來,宜鸞還在唏噓,姊妹三人不一樣的性格,成就了不一樣的人生,其實活著挺有意思的。
忙碌了一整天,到家就想找床,簡單洗漱了下,耷拉著眼皮進了內寢。
可是剛邁進門,還沒站定,就被一股老大的力量拖拽進去,門也隨之轟然一聲關上了。
她“唉喲”了聲,明知道是誰,還是假模假樣責問:“什麼人!”
對方顯然也有些生氣,鉗制住她道:“自然是傷心人!你這幾日很忙嗎?為何不見蹤影?”
宜鸞被他抵在牆壁之間,掙是掙不脫的,但可以硬氣地還口:“當然很忙,太傅大人不是一樣?”
太傅憋了一肚子氣,“再忙,連見我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宜鸞不以為意,“為什麼非得我去見你,你不能來見我麼?”
所以人來了,帶著滿袖風雷,拂動之間有涼意撲面。
她在怨怪他忙於國事的時候,焉知他不是同樣的心境!他人坐在議事堂,心思每每飄到外面去,七上八下地惦念著,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他這個人,晚間回來,有沒有想過來官署看看他。
以前明明很愛往官署跑的,五年前那次賭氣,搬回了雲台殿後,竟然一次都沒再踏足過。
難道太傅官署的風水變了嗎?留不住她的心了?他不聲不響,一個人把內外的布局做了改變,院中放香爐的地方,現在供上了一塊粉水晶,可饒是如此,也沒能把她招來。
怎麼辦,他有話同她說,山不來就他,只好他去就山。因此他在雲台殿外徘徊了好久,等到月上中天她才回來。回來後一點沒有要去找他的意思,他既覺得失望,又很慶幸自己來對了。朝中的大事都已經安排妥當,剩下自己的小事,今晚也要有個交代了。
仿佛一場暗中的較量,毫無懸念,宜鸞又勝了一回。單是行動上讓她歡喜還不算,她撐著他的身子明知故問:“老師這麼晚來學生房中,為什麼?”
他無奈地妥協,“六日不見,甚為想念。”
宜鸞的唇角壓制不住地仰起來,“真的?”
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齧了下,“還要我怎麼證明?”
證明的空間很大,宜鸞解開了他的腰封,像蛇纏上了修竹,貼著他頸間的皮膚說:“老師今晚留下吧。”
一種強烈的感覺,陡然刺得他心口發緊,背上不由自主湧出汗來。一陣陣的潮熱,拍打得他頭暈目眩,他鍾愛的姑娘熱情邀約著,他須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塵封已久的本能。
他伸出雙臂,緊緊把她納入懷裡,然後抱起她,放上那張寬敞的睡榻。
她來解他的衣裳,手卻被他壓住了,他顫聲說:“還不能。我今日來,其實是與你告別的。我向恩師起過誓,容我回去謝罪,等給了師門一個交代,再回來娶你。”
那日盤龍峪一戰後,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盡失了,沒想到隔了兩日又恢復了。他知道,這是皋府給他的警告,但這件事終要有個了結。他貪戀紅塵,心念不堅,想與她長相廝守,只有背棄師門。
但此一去,等待他的會是什麼結果,他也不知道。
宜鸞頓時慌張,“你要走嗎?要去多久?”
他說:“也許三五日,也許……永遠回不來了。”
宜鸞愣了良久,半晌才無措道:“回不來了?那……那我們不做那事了,你還當我的老師,我們不成親了,還不行嗎?”
他的臉上浮起了苦笑,“只與你做師生,我恐怕辦不到了。”
拉過薄衾替她蓋上,他語氣淡泊地,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我踏足九州十六年,獨獨這六年時間,比我活著的任何時候都要充實。我心裡裝了一個人,再不是空空的了,但這樣的事,為天地不容,我也知道不應當,可我管不住我自己。與其一生這樣煎熬,不如讓我回去一趟,我去求師尊,奪了我的根骨,讓我做回普通人。只是……此舉冒險,萬一我回不來,你不要念我,就當是一場夢,忘了吧。”
宜鸞說不成,“明明不是夢,讓我怎麼忘得了?”
他慢慢直起身,退下了腳踏,“我奉師命來西陵輔佐帝王,如今任務達成了,也該回去復命了。踏足紅塵這一場,我不後悔,經歷的種種也是上天給我的錘鍊,輸了心甘情願領罰。如果還能保住這條命,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宜鸞撐起了身,急切追問:“那皋府究竟在哪裡?”
他沒有回答。
每個皋府學子心裡都有一座蓬山,蓬山在哪裡,端看個人的修為。
之前他總下不了決心,也怕離開她,再也見不到她。但人心總有不足,他想要個結果,師門的戒律被他一破再破,是時候,給這彷徨的人生一個交代了。
宜鸞眼看著他退出去,人飄飄地,融入了夜色。
她忙跳起身追到門外,可為時已晚,他不見了,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