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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鸞問為什麼,說得這麼斬釘截鐵,總有他的道理。換言之,太傅還是關心她的,這才對她的婚事加以干涉。
可惜太傅並不想解釋原委,“是殿下問臣看法,臣說不可,殿下又質疑。既然如此,殿下就嫁吧,臣可以代為向太后奏請。”
宜鸞張口結舌,看來是話不投機,枉費她冒著生命危險,橫跨那座危險的索橋。
無趣得很呢,轉頭四顧,這白石峰頂雖然幽靜,但也著實是冷,霧氣濃厚不得消散,呆久了怕會得風濕。
“老師,咱們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必須拽著太傅一起,這索橋不安全,獨自一人會害怕。
太傅卻沒有離開的打算,他受邀壓壇請神,但對太極觀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在他眼裡,九州的香火如同鬧著玩一般,無數的願望和祈求都石沉大海,最終靠的還是自己。
好在找到這個好去處,身心清淨,像回到了蓬山一樣。急於返回道觀做什麼?他既不想參加法事,也懶於應對那些不相干的人,還是躲在這裡更好。
合了合眼,他說:“殿下先回去吧,容臣一人靜靜。”
宜鸞確實想走,這不是不敢嗎,便道:“要不然老師送我一程吧,這吊橋蕩來蕩去的,學生腿軟。”
也罷,能送走這囉嗦的孩子,比什麼都強。於是太傅站起身,牽袖比了比,示意宜鸞先行。
宜鸞走在前頭,眼梢能瞥見太傅的身影,偏頭問:“老師,你說我與華光殿的其他學生可有什麼不同?我是說私交。”她齜牙笑了笑,“同老師的私交,可是比別人深一些?”
太傅想了想,確實,其他學生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纏人。來往得多了,交情總會遞增,譬如她果然遇見了難事,自己也不能完全坐視不管。
寥寥點一下頭,給了宜鸞一點安慰。
宜鸞很高興,看來忙活半天,也不算無用功。
前面就是橋堍了,左右兩個地釘打得很深,也不知當初那些道士是如何在兩端架起索橋的。
正要往跟前去,忽然聽見轟地一聲,腳下的山峰跟著抖了抖。她頓住了步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太傅卻說不好,疾步往前奔去。
忙追上前查看,看見了讓人絕望的一幕,說好了很結實的索橋居然斷了,摔得七零八落的橋面被兩根麻繩牽扯著,順著峰頂垂入了萬丈深淵。宜鸞往下一看就頭皮發麻,回頭似哭似笑對太傅道;“這下完了,我要與老師在此間相依為命了。”
語調帶著三分打趣,但惶恐的心情是實打實的。這可是孤峰啊,吊橋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徑。這一斷,還有活著回去的機會嗎?這裡什麼都沒有,不凍死,也得活活餓死。
不過太傅倒是處變不驚,宜鸞本以為他會安慰她,說不要緊,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們的,沒想到他眉頭一皺,說這是障眼法。
障眼法?宜鸞蹲下來,在原本可以落腳的地方拿手劃拉了兩下,“老師您瞧,踩下去會粉身碎骨的。”
太傅抿了抿唇,臉上的淡漠似乎也有了裂痕。
宜鸞聽見對岸隱約有人聲,吊橋斷裂驚動了道觀里的人。她心裡雖慌,但絕不能亂了方寸,回過神來勉強對太傅笑了笑,“老師別著急,肯定有辦法回去的。”
太傅蹙眉望向對岸,視線仿佛能夠穿破雲霧,“有多少人知道你在這裡?”
宜鸞說很多,“我身邊的女官,還有引路的小道童。橋一斷,消息一定會稟報上去,如今全道觀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便不能另想辦法了。太傅微嘆了口氣,這個學生,是上天派來讓他渡劫的。
宜鸞很惆悵,甚至暗暗猜測,不會是排云為了給她創造獨處的機會,有意割斷了吊橋吧!細想想,又不太可能,這不是助她一臂之力,是助她快快上西天。
總之橋是斷了,回不去了,這奇峰險峻,又沒有太陽,肉體凡胎經不得磋磨啊。宜鸞道:“站在這裡怕得慌,老師,咱們退回去吧,等人來救咱們。”
霧氣越來越濃厚,一點沒有要消散的意思。宜鸞回到石桌旁,裹緊斗篷又坐下了,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不知什麼時候能脫困,萬一困上十天半個月,人會被逼瘋,孤男寡女的,太傅不會對她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吧?
抬眼看,太傅還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並不因這件事感到困擾。他沿著白石峰的邊緣走了一圈,人在霧氣中忽隱忽現,宜鸞有點擔心,怕他會隨時消失,就剩自己一個人。
好在多慮了,不多會兒太傅撿了一堆柴火回來,毫不猶豫地撕了書,用來引火。
宜鸞看他生火,還在好奇他的火石從哪兒來,但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孤本殘卷,看上去更讓人心疼。她說:“老師不是讀書人嗎?好好的書,燒了真可惜。”
太傅聞言抬了抬眼,“讀書不好的人,難道也會愛書?”見她啞口無言,重又垂下了眼,“緊要關頭,人比書重要,凡事要懂得變通,臣總不能為了護書,讓殿下凍死在這裡。”
有道理!宜鸞很感動,“老師果然關心我。”
太傅指尖捻著書頁,點燃了細小的枯枝,“內容臣都背下來了,回去重抄一本就是了。對面要來營救,一時半刻難以辦到,殿下得積蓄熱量,免得失溫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