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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斟酌再三,又狠不下心腸,畢竟隆海衛氣候惡劣,中原的人去那裡,未必能抵禦得住嚴寒。
思來想去,她傳來了傅母,入宮後第一次打聽小俞將軍的近況,“看看他家中有什麼人,娶了幾房妻妾,生了多少兒女。”
傅母領命去了,花了兩日時間仔細探訪,回來告訴太后:“小俞將軍有一妻二妾三個通房,生了三子三女,其中第二個女兒是九月十五生人,取了個名字,叫念淑。”
太后怔了下,那孩子與自己同一天生日,自己的閨名叫鄢淑,難道小俞將軍還沒有忘了她嗎?
可是傅母接下來的話就讓人失望了,“取這樣的名字就罷了,話里話外還刻意透露,是因為牽念故人。這礱城之中,誰不知道太后與俞家險些結親,早前與他小俞將軍的那點往來,被他當成了談資,大有暗中炫耀的意思。唉,男子就是這樣,顧念舊情的不多,到了嘴裡,全成了輝煌的戰績。可惜太后金玉一樣的人,竟妝點了人家的門面,實在讓老嫗惱火。”
太后坐在那裡,暗道先前想的果然沒錯,保持距離,夢才不會被打破。現在好了,什麼都沒了,這人生真是了無生趣啊。
“傳召小俞將軍,即刻進宮見我。”
傅母不解,“太后是要質問他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舊事重提又何必呢。”
太后沒有答,只說了句“快去”,便起身梳妝去了。
小俞將軍來得很快,聽說太后召見,真是跑得馬不停蹄。
少時的情分還在,每次上朝隔著一所大殿,明明可以看見彼此,但太后從來沒有私下與他攀談。他本以為她自矜身份,不會再理他了,沒想到今日忽然召見。半滅的希望重又燃燒起來,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快步進了德陽殿,他連呼吸都帶著顫抖。看見簾後有人翩然而至,他強壓住激動,深深拜服下去,“臣俞江舸,參見太后。”
簾後的鄢太后沒有直面他,淡淡道了聲“免禮”,便賜座了。
兩兩對坐,彼此相距只有兩丈遠,還是熟悉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問候他,“不知俞老將軍夫婦是否安好?”
小俞將軍這刻內心的激動難以平復,勉強穩住了情緒才道:“家父家母一切都好,多謝太后垂詢。”官話說得太多,感情仿佛忽然變淡了似的,他在圈椅里微挪了挪身子,“太后,就這樣隔著帘子與臣說話嗎?”
太后沉默了下,最後還是讓人打起了簾幔。
時隔多年,終於能夠真真切切看到她,小俞將軍一時百感交集,心裡感慨她明艷依舊,愈發悲傷於當年的失之交臂。
本以為太后會與他敘舊,他有一肚子話要同她說,結果太后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自己的目的,“邊關告急,老身想派遣將軍趕赴隆海衛,接替徐將軍。”
打仗他不怕,但她就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小俞將軍切切地望著她,等她哪怕一句貼心的話。
可惜他在期盼,太后也在等,等不來他首肯,蹙眉道:“怎麼,俞將軍有不便嗎?”
小俞將軍的熱望,在這刻慢慢熄滅了,站起身長揖下去,“太后有命,臣無不遵從。”
鄢太后點了點頭,“如此就辛苦俞將軍了。”
這是通知,不是商討,吩咐完了,就沒有繼續周旋的必要了,偏頭對身邊的女官道:“送俞將軍出宮。”
女官出來引路,小俞將軍還沒回過神來,今日的召見,真的完全只為公務嗎?
再想說話,太后已經離座,往殿宇那頭去了,他只好垂頭喪氣退出了德陽殿。
太后站在窗前,目送她少年時的青梅竹馬頹敗地走出宮門,那背影看上去很陌生。
傅母道:“隆海衛斗骨嚴寒,太后果真打算派遣小俞將軍過去嗎?”
太后閒閒收回了視線,“武將不打仗,留著有何用?”邊說邊搖扇踱開了,十分懊惱地嘀咕,“年紀大了,面相變得那麼難看……以前的少年郎死了不成,我都快不認識他了。”
第29章
小俞將軍受太后調遣,前往隆海衛了。從中都過去,路上需要一個月,一個月後戰果如何,非常值得期待。
宜鸞覺得自己也算沒有坐以待斃,至少煽動了太后,對邊關領兵的將領做出了調整,這是上輩子沒有過的事。雖然沒能把相王弄出去,但那位小俞將軍驍勇善戰,只要隆海衛的局勢能有所緩解,對宜鸞來說起碼是件好事。
然而她等得,台閣的人等不得,台閣主張雙管齊下,就算有小俞將軍鎮守邊關,也不妨礙西陵向渤海國示好。
終於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台閣向太后與少帝諫言,要以聯姻的方式,與渤海國簽訂休戰協議。
少帝聽了這個諫議,心裡一頭驚訝於阿姊的預言成真,一頭對此事勃然大怒,拍案道:“我們西陵建國八十餘年,從來不曾與外邦聯姻。滿朝文武這麼多忠臣良將,想不出一點辦法對抗,竟要出賣一位女郎換取太平,朕並不覺得這是事急從權,分明是天大的屈辱。”
太后的眼睫眨動得緩慢,沉默了良久才道:“果真到了這樣程度嗎?要在我的手上開闢先例,將來我死了,怕無顏面對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