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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哭起來,是不是因為這幾日有心和他較高低,才逼得他回師門做了斷的?他能回來吧?還會回來吧?要是回不來,自己又該上哪裡找他去?
明天最後一章。
第40章
等待,確實是件熬人的事。從最開始的五內俱焚,到後來漸漸麻木,一日日只知道自己還有心愿未了結,時時刻刻把心高高懸著,時間一長,便習以為常了。
算算日子,三個月、十個月、一年、三年……太傅走了整整三年,一點音訊也沒有。最初她夜不能寐,聽見一點響動便要起身查看,可惜每次都是失望。終於她灰心了,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能留住那麼好的他。罷了,餘生就在思念里度過吧,總比無牽無掛來得有意義。
西陵的中都,如今變成上都了,城池擴大了好幾倍,很有帝國中樞的風範。周邊戍守的軍隊也很齊整,其中有一支是娘子軍的舊部,宜鸞仍舊做她們的將軍,將來子子孫孫,還打算不斷壯大下去。
宜鳳的女兒開蒙了,送到華光殿念書,她便空出許多時間,經常來找宜鸞說話。有時候談及宜鸞的將來,做阿姊的很憂心,“還要等嗎?你已經二十七了,再等下去,半輩子都過去了。”
宜鸞擺弄著新得妝刀,臉上照例掛著淺淡的笑,“你怎麼和聞譽一樣,總念叨這件事。我如今一個人有什麼不好嗎,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心中煩悶了還能去校場練兵……”
“那你為什麼煩悶呢?”宜鳳道,“沒有遺憾,不就不會煩悶了嗎。”
宜鸞被她說得直摸腦袋,“誰能沒有遺憾,誰的遺憾又只限於一兩樁?我除了情路坎坷,還有別的不順心,煩悶一下不是人之常情嗎。”
宜鳳看她說得理直氣壯,也只有她,從來不避諱自己的問題,情路坎坷也坦坦蕩蕩。
然而作為長姐,總不能看她一直孤單下去,宜鳳想了想道:“你還記得白雲邊嗎?良城郡公的兒子。”
宜鸞說記得啊,“一讀書就發疹子,來了華光殿十日就退學,比我還不愛讀書呢。”
宜鳳說對,“就是他。他在外遊歷多年,去過很多沒聽說過的國家,如今游完回來了,還是孤身一人,要不我設個宴,請你們一同赴宴,再認識一下?”
宜鸞說不要,“我若想成婚,還用得著找那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軍中多的是光棍。”
宜鳳敲著掌心說:“我不是為你著急嘛,料你應當喜歡文質彬彬的,想給你們牽個線。”
宜鸞直擺手,“我家太傅是回去復命,不是死了。萬一他哪天回來,得知我嫁了人,不得一口氣上不來嗎。”
但在宜鳳看來,一個人走了三年杳無音信,就算不是死了,怕也好不了多少。宜鸞又是個死腦筋,說也說不通,宜鳳苦口婆心了半天,她完全不為所動,最後沒有辦法,氣得她甩袖子,“你再不聽話,就孤獨終老吧!”
她氣乎乎走了,宜鸞捏著茶盞抿了口茶,仰頭看天邊的流雲,心裡也有念想,喃喃嘀咕著:“老師,你該回來了。”
可惜左等右等終歸等不到,說不著急是假的。她想起了宜鳳說的人,遊歷了五湖四海,去過沒聽說過的國家,萬一他知道皋府的所在,自己就可以動身去尋找了。
於是匆匆忙忙出門,尋到了郡公府上,恰好白雲邊不在家,她等了又等沒見他回來,只好敗興告辭。
好在運氣不錯,在大門外遇見了他,開了眼界的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巾帽上還別了朵牡丹。一看見她,咋咋呼呼打招呼:“這不是三公主嗎!”
宜鸞向他拱拱手,把他拽到一旁問:“你聽說過皋府嗎?”
白雲邊點頭,“聽說過啊,那不是太傅的師門嗎,人間琅嬛,福地洞天。”
這個還用得著他說嗎,宜鸞追問:“你知不知道皋府在哪裡?”
白雲邊又點頭,“在蓬山啊,距此十萬由旬——我在鳳凰州聽人說的。”
十萬由旬?那豈不是走上一輩子都走不到嗎。宜鸞頓時泄了氣,“世上真有這樣的地方……”
白雲邊說有,“我們中原只是九州大陸上小小的一塊,在仙家眼裡,恐怕還不及個指甲蓋。九州有多大,反正我是說不上來,我走了十年,只觸到了煙雨州的邊緣而已,再走下去,就要老死在外面了,這才回來。”
宜鸞也聽不進去他的話了,腦子裡兀自盤旋著“十萬由旬”,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十萬由旬,就是二百二十四萬里,八百里加急日夜不休,也得跑上七八年……往好處想想,說不定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還有指望吧,大不了等他到六十歲。到時候白髮蒼蒼老情人相見,好賴也算一段佳話。
宜鸞這麼安慰自己,坐在窗前看月,眼淚卻不自覺流下來,還沒到腮邊,被她快速擦去了。
日子照舊不溫不火地過,聞譽的長子也開蒙了,那日她牽著太子的手送他去華光殿,低頭告訴他:“以前爹爹和姑母,也是在這裡念書的。”
小孩子不懂讀書的可怕,仰著臉問:“老師學問高嗎?像山一樣高?”
宜鸞一瞬恍惚,等回過神來才點頭,“像山一樣高,高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