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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雲漣似是根本沒聽見,丟了魂魄般僵在當場。長久,他才吁一口氣,幾乎渾身脫離般癱靠在了椅背,默默的閉上了眼睛,眼角竟似有晶瑩的液體,一下子就如蒼老了十歲。
再睜開的時候眼中泛著淚光,儘是一片蒼茫和沉痛,他顫抖的伸出手,長臂越過桌面眼看就要觸到懷恩的臉,嘴裡泣血般呢喃著,“桐恩……桐恩……我……”
宗政里瀚嚴陣以待,以防懷恩隨時發難。
可懷恩竟一動不動的讓宗政雲漣的手覆到了自己的臉上,神情一樣的冰冷空dòng,只是眼中有了些異樣的情緒。
宗政雲漣只是將手輕輕貼著懷恩的臉,忘情的看著他,並未有其他動作,半晌才似回過神來,頹然的放下手,然後出神的盯著自己的手掌,泫然欲泣。
懷恩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遂毫不猶豫的站起身,沖宗政里瀚道,“東西,給我。”
“懷恩!”宗政雲漣抬頭急叫道,“你……跟朕回宮吧……朕會……”
懷恩搖搖頭,“我不會去什麼皇宮,也不願意與你們這幫人再有任何瓜葛,你別làng費時間了。”
“你……你是朕的皇兒!只要你肯回來,朕一定好好待你,朕有愧於你們母子,朕不能再讓你在外四處漂泊。”
懷恩露出一個諷刺的表情,“我現在這樣挺好的,跟你們攪在一起才是受罪,你對不起誰就找誰還去,跟我沒有關係,你也不欠我的,你以後都不再來打擾我才是最好的。”
什麼父母親情,他才不需要,他需要的時候不管怎麼哭都求不來,還好現在他不需要了。
“懷恩,我們雖然失散多年,畢竟血濃於水,你當真心中沒有半點觸動?你回來吧,讓朕好好補償你,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辦到。”
懷恩只是沖宗政里瀚一伸手,意思是把東西給我,並繼續搖著頭,“我以後不姓宗政了,就姓……姓金好了。”
宗政雲漣臉色大變,面上有了幾分怒色,“你是天子之子,豈能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懷恩卻是自顧自的開始想著自己真的可以姓金,姓金的話,連名字也可以改了,懷恩?這種一廂情願的愚蠢名字,他從小煩到大,仿佛他就是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而生而活的,姓金的話,應該讓小寶給他取個名字,小寶應該取不出什麼好名字,不過沒關係,他喜歡叫什麼都行,這樣便好像兩人成婚了一般……
想著想著竟覺得有幾絲甜蜜堪堪滲入了苦悶鬱結的心裡,從宗政予湛到宗政雲漣,他實在看夠了這些悔不當初痛不欲生,他絕不能等到無可挽回了再抱憾終生,他認定的人,無論如何要牢牢的抓住,絕不放手。
宗政雲漣看著懷恩變幻的表情,愣了一愣,“金……是那個……朕知道這件事,你若當真喜歡,朕可以幫你。”
懷恩只道,“我不用你幫什麼,把那花給我。”
宗政里瀚遲疑的看了宗政雲漣一眼,這才將手裡的東西jiāo給了懷恩。
懷恩解下他隨身背著的布包,將兩朵花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個盒子裡。
然後對宗政雲漣說,“今後無論你和他走到何種地步,都與我無關,我不再為他所用,也不會為你所用,我對你的江山也不感興趣,我已經犧牲掉了很重要的東西,誰再騷擾我,別怪刀劍無眼。”說完將布包甩到背上,抬腳就要走。
宗政雲漣也一下子站了起來,擋在他面前。
懷恩手握劍柄,戒備的看著他。
宗政雲漣無限留戀的看著他的臉,想從上面尋找那名動天下的江南女子溫柔沉靜的笑容,可惜這張九成相似的臉上從頭到尾都是冷漠疏離的,目中無人的,而任憑他如何回憶,那些太久太久之前美好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不堪,只剩下她最後的怨恨淒楚竟是那麼的鮮明清晰,每一滴淚每一句話都仿若昨日,生生世世糾葛在他的夢中,讓他永不超生。
他實在太想把她和他唯一的骨血留在身邊,用任何手段,只是他不敢,他不敢再看到這樣的臉上出現對他的恨,掙扎了一番,最後只能轉過頭去,擺擺手,“罷了罷了,你走吧。”
懷恩最後看了一眼,垂下眼瞼,轉身離去。
來來回回他離開大理已經有三個多月,如今正是山花爛漫的五月時節,轉眼間從他與小寶初識,已過了整整一年,這一年發生太多的事,顛覆了他的世界,也徹底改寫了他往後的人生,儘管一切都失控了,他也越變越不像自己,卻還是慶幸能夠碰到小寶,他認定的人,他絕不放手,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