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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再睡一覺,嗯?”
被子裡傳出了悶悶的應答聲。
“最近事情多,過了這一陣再好好陪你。”
算了吧,我巴不得你忙得沒空理我。秦素腹誹。
那人走了。
秦素這才鑽出被子,臉上也不復那時的嬌羞,而是一片懼人的冷意。
時候還早,還是再休息一會吧,今天可是有不少事要做。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午時了,近來身體越來越憊懶,不想起身。秦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恐怕已經出了什麼問題,可是現在也顧不上了,只要能撐到事情完結就好。
況且,按照目前夜夜笙歌的狀況來看,想不出問題都難。
用過午膳,拿起借來的書去王宗炎的書房。門口的侍衛已經收到王宗炎放行的命令了,於是順利地放他進去。
把書放回原處,隨意挑了兩本拿好。然後開始在書房裡小心查找。
這種東西,大概是在密室之類的地方吧。
秦素小心地往與書房連在一起的一間側室走去。
書房裡很安靜,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有一種詭異的澄淨感,卻讓人更加緊張。
側室里只有乾淨的一張床和幾個柜子,還有幾張椅子。掰掰櫥子,不動。檢視了床底,也沒有暗格,究竟在哪裡呢……
屋子裡的香味熏得他有些頭暈,似乎是龍涎香。秦素低頭一看,是座椅中間的香爐里點的龍涎香,裊裊白煙上升盤旋。
轉了轉香爐,不會動,看來不是機關。
沒時間了,逗留太久了,秦素只好先按捺下焦急走出了側室,離開書房。
“徐公子都借了些什麼書?”一個侍衛見秦素出來,問道。
秦素微微一笑:“一本《戰國策》,一本《東周列國志》。兩位大哥還要站崗呢,辛苦了。”
侍衛笑了笑,點點頭。
秦素抱著書悠悠離開了。
走出了幾步,秦素忽然想到了什麼,腳步頓了頓,差點又跑了回去。
不能急,下次再去也是一樣的。秦素安慰自己道。
他終於想到是哪裡不對了,那個香爐。現在書房根本沒有人,需要點香麼?問題肯定是出在那個香爐里。
想到這裡,秦素嘆了口氣,罷了,下次再去。
正想著,迎面便看見怡兒匆匆跑過來。
“怎麼了,急急忙忙的。”秦素扶住怡兒問道。
“公子,你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吧,他們……他們來找你了……咳咳。”
“你慢慢說,不要急。”秦素幫她拍背順順氣,柔聲說道。
“是瀲灩公子他們,主人以前很寵的幾個,他們……”怡兒記得眼眶都紅了。
秦素一聽便明白了,說到底還是逃不出這一出,也好……
“怡兒,你先去避一避,這裡我會應付。”秦素轉眼便有了主意,正好,他還想回書房一趟呢,借這股東風再走一趟吧。
“我不走!”
“我是讓你去找總管。”秦素想了個理由支開怡兒。
怡兒猶猶豫豫,卻也明白這時候還是找人的好,於是點點頭:“公子你可要小心啊。”
秦素微微一笑,點頭。
怡兒剛走,就來了幾位“公子”。
說是公子,大家心裡都明白,不過是男寵罷了。
“徐清書?”其中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頭頭的人問道。
“正是。”秦素打量了幾人一眼。長得不錯,說話的那個倒真算得上是芙蓉如面柳如眉了,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可能還比秦素小。
抬手便是一個巴掌。
秦素沒躲,不挨這一下,到時候還沒地方告狀呢。
啪的一聲,臉上多了一個紅紅的五指印。
陪他們玩玩有何妨,反正現在自己得寵。秦素在心底冷笑。
抬起眼,驚惶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幹什麼啊?”
“幹什麼,教教你這裡的規矩!”
秦素咬著牙,眼淚汪汪地看著幾人。
“聽說你最近挺得寵啊,嘖嘖,就是不知道還能寵多久。”
“我還以為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迷得主人樂不思蜀,原來也不過如此。”
“看他的年紀,大概也猖狂不了幾年了。”
秦素捂著臉,眼淚刷的掉了下來,把書往他們身上用力一扔,轉身就跑。
沒幾步就到了書房。
“你們讓開!”秦素哭著推開門,砰地一聲就關上了,反鎖。
“徐大人,您這是怎麼了?”其中一個侍衛敲著門問。
另一個小聲說:“沒看到他臉上那巴掌,大概是被院裡的其他男寵欺負了唄。”
“他這麼在書房沒關係吧。”
“沒事,等主人來了再說。”
秦素袖子一抹,冷冷一笑。
“你們開門,我看見他進去了!”
“瀲灩公子啊,主人有令不許閒雜人等進房。
“那他怎麼進去的?!”
“徐公子喜歡看書,主人允許他隨時進去借閱。”
……外面還在糾纏不清,秦素仗著門反鎖著,倒也不怕。
這巴掌挨得值,估計在這裡待一下午都沒人敢說什麼。他剛剛可是被人欺負了啊,正在這裡生悶氣,呵呵。
秦素再次走進側室,香爐里的香還點著。
秦素反覆研究它,還是看不出有什麼其他不對勁的地方,轉轉,沒反應,按按,還是沒反應。
想了想,秦素拿起了香爐蓋,盤狀的龍涎香還在燃燒。
按下支撐香的支架,下面似乎是個機關一樣的東西,只聽側室里呲啦一聲,一個櫥櫃移開了,露出了一扇門。
秦素心裡一喜,推門而入。
第十四章 兔死狐悲
密室內很昏暗,只有牆上幾顆夜明珠散發出幽幽的冷光。
秦素努力平復著心緒,走進密室,小心翻找。
密室不大,那麼那個唯一的柜子里的應該就是他要找的東西了。
打開錦盒,赫然是一封與遼國的協議書,看日期就是近日的事情,大概就是那天遼國使臣和王家私下的協定了。秦素快速瀏覽,越看越心驚。
如果的王家扶持的二皇子登基,那麼大業王朝自動放棄斷斷續續爭奪了七年的北林口,換取暫時的安定;如果是太子登基……
“遼軍可揮軍直下,待護國大將軍王宗烈奪取兵權助二皇子登基,則劃地而治。”
秦素顫抖著合上了盟書,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待太子登基巡遊,便將這封盟書連同其他書信一同交到太子手中。
小心將書信放回原處,秦素準備退出密室。轉眼瞥見牆上掛著的一幅畫,頓時僵住了。
那是……他。
“清書,我為你畫張像好不好?”王宗炎問道。
“畫像?”秦素捧著書問道,“你會畫像?”
“小看我?”王宗炎提起毛筆,蘸著水在秦素額間點了點。
秦素抹抹額頭上的水,撅著嘴輕哼了一聲,逗笑了王宗炎。
原本以為不過是紈絝子弟的伎倆,卻不想他竟然確實有幾分本事。
畫中人捧書細讀的模樣,透著認真,透著悠然,氣宇高華,真似那翩翩書仙一般。
“這畫啊,我可要自己留著。”王宗炎笑笑說。
沒想到,是留在了這裡。
王宗炎啊王宗炎,你究竟是將我當做什麼呢?
你說愛我,我不敢信,也不能信;可是若是說你無情,我又騙不了自己。
密室里那張裱好的畫像,畫裡的人無憂無慮一心沉溺於書海的模樣,恐怕是我一生都無法回去的美好。
即使……那只是偽裝出來的純真。
黯然地低下頭,秦素走出了密室,合上了門,將機關恢復原狀。
任務已經完成大半,剩下的,只是等待了。
湊近薰香,煙迷了眼,生生逼出幾滴淚來,眼圈也因為煙燻紅了起來。做戲,自然還要做得好,否則豈不是辜負了四娘的教誨。
默默蹲到牆角,抱膝坐下,把臉埋進膝蓋里。
這份脆弱,只有一半才是裝出來的,於是變得真實。
“徐公子,您在裡面麼?”總管的聲音傳來,秦素不理。
“清書,是我,你開門!”是王宗炎的聲音,秦素還是不理。
門被撞開了,秦素一顫,繼續不吱聲地窩在牆角,努力擠眼淚。
“清書!”王宗炎找進了密室,看見秦素窩在牆角,抱膝而坐的樣子,是說不出的心疼。
“清書,是我不好。”將秦素攬進懷裡,一邊小聲道歉。
“你沒有不好,是我不好。”秦素帶著泣音的聲音勾動了王宗炎的憐惜。
臉被抬起,露出了紅腫的眼睛,一臉的淚水,還有臉頰上鮮紅的掌印。
“誰打你?!”王宗炎怒問。
秦素卻只是偏過臉,閉著眼默默流淚。
“是瀲灩公子。”總管在一旁說,“小人已經將幾人關起來了,等候主子發落。”
“先每人掌摑五十!”
秦素猛地睜開眼,拉住王宗炎的袖子:“不要!”
“為什麼不?他們打你!”王宗炎心疼地撫摸秦素紅腫的臉頰問道。
秦素只是搖頭,眼淚大滴大滴地掉。
“那我遣散了他們可好,以後絕沒有人給你氣受。”王宗炎抱著秦素說。
秦素還是搖頭。
“清書啊清書,你就是太善良了。”王宗炎嘆氣說道,“可是這一次,一定得聽我的。王總管,給他們銀子,全都遣散了吧。”
秦素拉著他的袖子亟亟地說:“不要這樣,他們也是一群可憐人,要是離開了這裡,根本活不下去啊。”
王宗炎看著秦素哭紅了一雙杏眼卻還要為幾個傷了他的人求情,皺著眉說:“你不必同情他們,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說過不會讓你委屈。”
傷害我的人,是你啊。和你比起來,那些人一個巴掌,幾句閒言碎語算得了什麼?我善良?你這是在說笑麼?我在算計你啊……狠狠地算計你!
你幫我做什麼?
你從來都不知道你的枕邊人是什麼人!
你從來不知道,我秦素是什麼人……
“我不是同情他們……我只是想到了一個……詞。”秦素的眼睛暗了下來。
“什麼?”
“兔死狐悲。”秦素悽然一笑,才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
“……清書!”王宗炎抱緊秦素,沉沉地說道,“只要有我一日,斷斷不會有這一天!”
“以後的事,誰知到呢。”秦素氣若遊絲地說,“跟了你,我就把每一天當最後一天過,若是有一日你厭了我,我也無話可說。我徐清書算什麼?呵呵……”
是啊,以後的事誰知到呢。也許是你死我活,也許是我死你活,誰又能確定得了。
“清書,我不許你這麼想!”
秦素卻只是睜著一雙垂淚的眼睛,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