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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阿森也聽到了。阿森突著眼珠子:“你有這麼好?”

    劉漢思道:“只要你肯放了我,一切好商量。”

    阿森嘿嘿地笑。

    劉漢思也笑。

    阿森道:“想都別想。放了你,我和你們一樣要倒霉!”

    被劉漢思這麼一攪合,阿森沒心思繼續聊天,丟了個破舊的墊子給溫故當枕頭,自己往倉庫另一頭睡覺。劉漢思看溫故拿著墊子,眼露嫌棄之色,“這東西是給你的,你用吧。我枕你的腿就行。”

    溫故看他要躺下來,腿又讓了開去。若真被他枕著,自己行動不方便。

    劉漢思瞪著他。

    溫故道:“你記得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劉漢思心虛得厲害,色厲內荏地說:“你非要在這個時候和我內訌嗎?”

    溫故道:“不想內訌,只是覺得,我們各顧各的更好一些。”

    劉漢思被堵得無話可說,氣呼呼地往牆上一靠。時間不早,他卻怎麼也睡不著。一會兒恨趙樹青橫刀奪愛,讓自己和仲世煌表兄弟形同陌路,又害自己身陷險境,一會兒恨梁炳馳言而無信,說好了幫他除掉趙樹青,事到臨頭又擺了自己一道。  

    想著想著,氣血上涌,恨不得化身綠巨人,將兩個混蛋抓來打一頓,可幻想無限美好,現實無限殘酷,他睜開眼睛,看著殘破的倉庫,滿腔雄心壯志頃刻灰飛煙滅,只能寄望於仲世煌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早點來救他。

    想得有些發困,他正要睡,耳邊突然一聲細響,轉頭就看到趙樹青背著他,側身睡在地上。他警惕地打量四周,一切如常,可心裡仍覺得有些不對勁。

    劉漢思坐起來,又看了一遍聲音的發源地趙樹青,猛然發現他四肢上的繩子竟然鬆了,就散在邊上。他激動起來,用手去推他。

    溫故離開廢棄工廠才五百米,就感到有人在動禁制,回去一看,竟是劉漢思半夜不睡,跑來撓他,不覺有些生氣,彈指弄暈了他,又看到地上的繩索,忙將它們捆在傀儡的手腳上,確認萬無一失,才再次離開。

    從倉庫到龍城,劉漢思開車開了幾個小時,但溫故騰雲駕霧不過片刻。

    仲世煌不在自己公司,在真平安保全,和耿頌平一起與警察開會。

    溫故到的時候,會議剛結束,仲世煌與耿頌平送走警察,靠著窗戶又聊了一會兒。溫故靠近時,只聽到耿頌平說:“這麼優柔寡斷,一點都不像你。”  

    “……這是最後一次。”

    仲世煌想,那個人美好的時候,就像春風一樣,無處不在地吹著你,那個人殘忍的時候,就像冰雹一樣,鋪天蓋地地砸死你。

    現在想想那個拼命為他找藉口,暗暗糾結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周伏虎開車,仲世煌坐副駕駛,溫故默默地坐在后座。

    車廂里安靜得不得了。

    靠近公寓樓,周伏虎突然說:“我和趙樹青認識時間不長,覺得他本性不壞,可惜一時走了歪路。”

    仲世煌冷笑道:“這世上有幾個是生來做壞人的?”

    周伏虎想想,是這麼個道理。不管有什麼理由,犯法總是錯的。

    車駛入車庫,仲世煌下車,四個保鏢立刻從後面那輛車衝出來,前呼後擁地將他圍在中心,一路護送到樓上。到門口,兩個保鏢先進去將公寓查看一遍,確認安全後,仲世煌和周伏虎才一前一後地進門。

    關上門,周伏虎直奔客房的床,半路被仲世煌拉住。“之前房間是趙樹青在用,裡面應該還有他的東西,我收拾一下。”  

    周伏虎心想,又不是女人,有什麼東西不能看的。

    仲世煌進房間,就看到黑色被套上丟著一團花襯衫和一條紫色亮片牛仔褲。這身裝備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一下子就勾起他初見趙樹青的回憶。

    他拿起衣服,順手疊好,放在床上,又打開衣櫥,保全公司發的箱子貼邊放著,旁邊還有一雙拖鞋。

    趙樹青的東西很簡單,沒有什麼值錢的,好似來的時候就知道住不長。

    仲世煌抱起箱子,忍了忍,突然狠狠地砸在地上,飛起一腳,踹到牆邊。

    “什麼事?”周伏虎飛奔過來,看到房間內的情形,有些吃驚,“小仲先生?”

    仲世煌擺手道:“我沒事。”

    “……我睡客廳,有事你叫一聲。”周伏虎知道這床多半是睡不成了。

    仲世煌深吸了口氣,靠著床沿慢慢地坐下來。

    溫故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想安慰又不知從何安慰起,心裡有點無措,有點悵然,頭腦卻無比清醒。仲世煌依舊是人,而他是仙。他有他的命,他有他的道。他仍受紅塵苦痛糾纏,他卻已擯棄七情六慾。  

    只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無聲勝有聲,無情亦有情。

    這一夜,分分鐘都是煎熬,過得漫長。

    這一夜,於漫長歲月又短如一瞬,轉眼即逝。

    在這漫長又短暫的一夜,溫故暫時忘卻天道,放下仙凡之別,不想青圭預言,默然作陪,只為仲世煌與趙樹青一場別有用心的相識,一絲莫可究詰的遺憾。

    晨光初放。

    劉漢思從噩夢中醒來,不安地在陌生的地方尋找著熟悉的景物,直到溫故恬然安睡的模樣映入眼帘,才悄悄地舒了口氣,隨即想到昨夜見他鬆了綁,手伸過去摸了摸他的繩索。

    溫故睜開眼睛,眸光清明。

    “你手腳能動嗎?”劉漢思問。

    溫故坐起來,手腳上下左右地動了一遍,粗繩捆得死緊,不見半點鬆動。

    劉漢思有些失望,又有些陰暗的慶幸,以為自己太想逃出去,所以才夢到那樣的場景,“你睡得倒好,難道不怕他們撕票?”

    溫故道:“你忘了?我的角色也是綁匪。”  

    劉漢思:“……”

    梁炳馳一大早就帶著大鬼出去了,一桶和阿森留守。阿森給溫故喝了半碗水。劉漢思也想喝,被一口回絕。阿森嗤笑道:“真以為自己是祖宗,又要喝又要拉的?”

    劉漢思面紅耳赤,恨恨地瞪了他和溫故一眼,屁股靠著牆根不說話。

    溫故:“……”

    阿森又找溫故聊天。

    溫故只好留在倉庫里陪他。好在他有先見之明,在仲世煌身上下了一道靈符,萬一有什麼意外,靈符能替他擋一劫。

    至午時,劉漢思腹中擂鼓三陣,梁炳馳與大鬼才回來。

    劉漢思和溫故看著他們都想問又都不好問,幸好阿森衝上去:“錢呢?”

    梁炳馳白了他一眼。

    阿森乾笑道:“那人呢?”

    大鬼冷笑兩聲道:“他身後又是保鏢又是警察,跟著一串子,我先讓他把人甩了再說。”  

    阿森啐了一口道:“有錢人全他媽的怕死。”

    梁炳馳讓他一邊呆著,自己和大鬼、一桶走到倉庫另一頭商量。

    溫故豎起耳朵。

    梁炳馳說:“阿森說的對,有錢人都怕死。仲世煌年輕又有錢,一定不敢豁出性命來,我們的計劃要調整。我想過,與其帶著人質過去,不如引仲世煌他們過來,省得路上出事。”

    一桶臉色一變,不安道:“老梁,不是我們沒義氣,你也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追著我們,我們真不適合露面。”

    梁炳馳拍拍他的肩膀:“我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你覺得我會以為你們沒義氣?你們要是沒義氣,就不會跟著窩在這鬼屋裡!”

    大鬼大笑道:“我是大鬼,可不該在鬼屋裡。”

    “你們知道的,我老婆孩子死的那天,我就毀了。我活到現在,就是為了給他們討個公道!仲國強死了,劉曉玲死了,就剩下仲老頭和仲世煌,我達成一半。其實出事那年,仲世煌還小,和這件事沒關係,可我的孩子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衝著我來?憑什麼他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他那么小,還那么小……什麼都沒吃過,什麼福都沒享過,沒去過遊樂園,也沒戴著紅領巾上過學。仲國強的兒子卻那麼大了,活得那麼好!我不甘心,我老婆孩子在下面也不甘心!”  

    大鬼聽得氣血上涌:“梁哥,這件事你交給我,一句話,我幫你殺了他!”

    梁炳馳抓住他,“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用鑽牆術只能穿最貼身的衣服,多條牛仔褲都不行。姓仲的身邊都是保鏢,你一個人過去太危險。”

    大鬼神色微窘。

    梁炳馳見一桶張口欲言,又道:“還有你。你噴火只能噴半米,他們一把手槍就能解決你。”

    一桶嘆了口氣。

    旁聽的溫故也跟著無語。怪不得他們會穿牆術、噴火術卻沒有親自上陣殺敵。

    梁炳馳道:“總之,不用能力,我也能殺了仲世煌。他是我最後一個目標,殺了他,我就別無所求。仲老頭一把年紀白髮人送黑髮人,活著比死痛苦。”

    大鬼連聲道:“好,好,好,你說,你說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梁炳馳道:“這句話是你說的。我就一個要求,一拿到錢,你們就帶著錢走,走得越遠越好。”  

    大鬼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炳馳慘笑道:“我老婆孩子膽子小,下面那麼黑,他們等我這麼久,一定等急了,我得下去找他們,護著他們。”

    “老梁,嫂子去了,你要堅強啊!”一桶道。

    梁炳馳道:“我為我的妻兒堅強,做人是,做鬼也是。”

    接下來的自白十分深情,溫故聽著聽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到下午兩三點,梁炳馳又帶著大鬼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來。一共回來兩輛車,前一輛下來兩個人,大鬼和周伏虎。周伏虎走在前面,背被大鬼用槍抵著。

    後面也下來兩個,梁炳馳和仲世煌。仲世煌的槍抵著梁炳馳。

    竟是兩兩交換劫持。

    仲世煌道:“人呢?”

    梁炳馳在外面叫道:“一桶!”

    阿森拖著劉漢思往外走,嘴裡低聲警告著:“你最好什麼都別說,不然別怪老子一槍崩了你。”  

    一桶過來解開溫故的繩子,用槍頂著他的後腰,“說什麼老梁都已經教過你了,說錯一個字,我就開槍。”

    “好的。”溫故乖乖地跟在劉漢思身後往外走。

    一桶藏在他的身後,幾乎看不到。

    溫故和劉漢思一出來,現場的氣氛就莫名繃緊。

    仲世煌的目光牢牢地黏在溫故身上,先是全身上下搜尋一圈,見他毫髮無傷,眼神漸漸陰冷。

    梁炳馳道:“人你已經看到了,錢呢?”

    “後備箱。”

    梁炳馳打開後備箱,拎出兩個旅行袋,“只有這些?我要的是五百萬!”

    “你先放人。”

    梁炳馳把錢丟給大鬼,大鬼不理近在咫尺的槍,直接丟上自己的車。

    梁炳馳道:“不行,你先把所有的錢拿來!”

    仲世煌道:“先放一個也行。”  

    梁炳馳道:“我就抓了一個。”

    仲世煌冷笑一聲,指著溫故道:“把他交給我。”

    梁炳馳道:“我不會出賣自己的手下。”

    仲世煌慢條斯理地說:“另外兩百萬是美金。”

    溫故明顯感覺到背後的那把槍頂了自己一下。

    梁炳馳眼珠子轉了轉道:“錢總在車上吧?”

    仲世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遙控器:“在車上沒錯,但很容易燒成灰。”

    大鬼朝梁炳馳打了個眼色。

    梁炳馳遲疑了下,很快做出決定,道:“他是我的手下,不是我的人質,我不能為他做主,你自己問他吧。”

    仲世煌盯著溫故:“你說你脅持劉漢思敲詐我是毫無惡意?”

    溫故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聽他冷冷地接下去:“以前的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只讓人討厭。現在的你,虛情假意惺惺作態,卻叫我噁心。”  

    31意外之外(中)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溫柔的時候秋波蕩漾,冷酷的時候萬里冰霜。

    溫故心被狠狠地鞭笞了一下,道心有一瞬間的動搖。對普通修真者來說,這並沒什麼,修道之路漫漫,怎麼可能一直堅如磐石?只要及時醒悟,便不會釀禍。

    但他是仙,早已超凡脫俗。他的道心是神心,仙心,本不可能孕育魔氣,但那一刻,他的確感覺到了與魔氣極為相似的冰冷徹骨。

    莫非是失卻一魂一魄的後果。

    溫故屏息凝神,運仙氣而掃心魔。

    就在此時,場中局勢發生變化。

    阿森、一桶、大鬼收到梁炳馳的暗示,同時扣動扳機。

    阿森槍口貼著劉漢思,近距離she擊,後者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地身亡。

    一桶開槍後,也不管中沒中,三步並作兩步,撲進車裡,飛快地發動汽車。

    而大鬼的對手周伏虎早有準備,身體猛地一側,空手入白刃,將槍搶了過來。大鬼臉色一變,人突然鑽進土裡。周伏虎不及思考,回頭對著舉槍的阿森就是一拳,等阿森彎腰,又飛起一腳,將他踢昏了過去。  

    另一邊,仲世煌和梁炳馳正膠著。

    汽車車燈亮起,照著梁炳馳的雙手,竟如金屬打造。

    周伏虎見仲世煌的手骨幾乎被捏斷,只能吃力地哼哼,立刻沖了過去,一腳踢中梁炳馳的手肘。梁炳馳痛呼一聲,也不敢仲世煌手裡還拿著槍,直接撲上去用雙手勒他脖子。大鬼和一桶拿了錢,他已無後顧之憂,本就打定主意同歸於盡,此時更是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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