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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表明特派員的態度。他說:“作為三大基地之一,我相信希望基地有能力應對緊急情況。”
仲世煌道:“如果沒有,誰為城裡百姓的性命買單?”
他的目光太清澈正直,讓老謀深算的特派員在剎那為自己的私心感到難堪和自卑,猶豫了下才道:“我必須向上級匯報一下……”
仲世煌眉頭一皺。
“但世青基地依然在你們手裡,這裡你們說了算。”特派員道,“調集軍隊要走程序。”
儘管他沒有明著許諾什麼,但這種態度也差不多了。
孟瑾道:“不管麒麟基地什麼態度,我們應該通知一下他們。”
仲世煌點頭。
“最近異能者的異能雖然不再減退,但戰鬥力只有以前的一半,我想我們應該嘗試著依賴武器戰鬥。”
仲世煌道:“政府的嫁妝送的真是太及時了。”
正要離開的特派員突然轉頭道:“是聘禮。”
孟瑾看著他們倆:“……”
出發前,仲世煌對每個參加此行的異能者和受過特殊訓練,能夠駕馭坦克和武器的非異能者說明情況,當然貢獻值的獎勵必不可少。可出於對喪屍cháo的恐懼,參與者的性質並不很高。
耿頌平道:“你應該來一段熱血沸騰的演講。”
“比如說?”
“我們身披全國人民的期望,受著神的指引解救前方受苦受難的同胞……”
“這是你的教皇就職演講嗎?”
耿頌平道:“至少鼓舞一下他們。”
仲世煌看看溫故。
溫故回以微笑。
上次以後,兩人就達成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默契。
仲世煌看著面帶猶豫之色的參與者,揚聲道:“我知道這一趟很危險,但回顧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連喪屍是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未來在哪裡,有什麼比那個時候更兇險?可是我們闖過來了!現在,我們有了家,有了希望,有了未來,這是我們奮鬥出來的勝利果實。我們必須守住它,不能在最後關頭掉鏈子,讓那些為了換來今天希望而犧牲的勇士鮮血白流。”
“希望基地離我們基地很遠!”有一個人喊道。
仲世煌道:“喪屍是會移動的。沒有人消滅它們,它們就會一直留在那個地方。”
“政府呢?他們不是承諾要保護我們?”
“承諾依然有效。”說話的是急急忙忙趕來的特派員。他夾著公文包,穿著西裝,倒很有末世前公務員的派頭:“你們手裡的武器就是政府的先鋒軍,我馬上去調集後援!放心吧,就像你們不會放棄希望基地,政府也絕不會放棄你們。哪怕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會向喪屍退後半步,讓出我們的家園!”
“我會保護你們,我承諾。”仲世煌看著他們,擺了擺手,坦克的主炮們突然彎了彎,仿佛在致意。
特派員瞪了他一眼,對他肆意破壞公務的舉止有所不滿。
仲世煌翻了個白眼,拉著溫故坐入車內。
耿頌平追上來,小聲說:“你的異能是不是沒有退化?”
仲世煌看他:“你退化了?”
耿頌平點頭。
“我感覺不是很明顯。”他想,應該是溫故大仙教給他的功法緣故,他體內的魔氣漸漸轉化為真氣,運行通暢,靈根也不再往腦門長,漸漸煥發光彩。
耿頌平拍著他的肩膀道:“記得你的承諾。”
仲世煌沒反應過來:“什麼承諾?”
“保護我。”
“……”
耿頌平開車,周伏虎和孟瑾一起留守基地,以防另一波喪屍cháo冒出來。
走的時候,基地很安靜,只有大型交通工具碾壓地面的聲音。隊伍的氣氛有點緊張,連休息的時候都憋著氣。中午吃飯,耿頌平拒絕做電燈泡,跑去騷擾老范,仲世煌和溫故肩膀靠著肩膀坐在車裡。
仲世煌看著溫故靜悄悄吃包子的樣子,突然湊過去咬他。
溫故瞪他。
“我真不甘心。”仲世煌道。
“不甘心什麼?”
“如果我在喪屍cháo中喪生,我們倆還是清清白白的。”他一下一下地捏著溫故的腰。
溫故:“……”
仲世煌道:“去陰曹地府的時候,我會因為是魔法師而被嘲笑。”
“魔法師?”
“處男。”
“……”
“你呢?你是嗎?”仲世煌冷不丁地問。
溫故臉皮沒那麼厚,可以面對這樣的問題面不改色,在對方凝視下,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仲世煌得意地笑了,“唉,怎麼辦呢?兩個人都是新手,第一次可能會很痛苦。”
“……”能讓語氣和句子對應起來嗎?溫故道:“其實,也可以不那麼痛苦。”他相信雙修功法能夠解決這個苦惱。
仲世煌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你研究過?”
“算是吧。”
“為了誰?”
“啊?”
“是為了我?”欣喜的笑容隨著溫故的遲疑而變色,仲世煌冷然道,“哦,為了你的未婚妻吧?”
溫故:“……”這樣說也不算錯。他開始的確是想和張崎雙修的。
仲世煌哼哼了兩聲:“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
溫故道:“我們非要討論這個問題嗎?”將床事擺上檯面來談,實在叫他吃不消。
“如果你早點鬆口,我們現在孩子都有了。”他抱怨。
溫故:“……”
“我就是不甘心。”仲世煌眼神又瞟過來。
這是要他給一個肯定的期限嗎?溫故終於跟上了他的思維。“等你修成元嬰的時候。”
晴天一聲霹靂!
仲世煌呆了半天才道:“你說的元嬰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元嬰吧?”
溫故點頭。大概是魔氣刺激了仲世煌靈根的緣故,他修煉的進度可用突飛猛進,扶搖直上來形容,修煉到元嬰應該也無需多少年。
“為什麼?”
因為雙修功法需要兩個修為相若的人修煉,不然會很辛苦。溫故想了想:“我聽說修道要清心寡欲,剛開始的時候意志不堅定,容易走火入魔。”
“……你是小說看太多了吧?”
溫故抬手撫摸他的臉:“我不想你遇到危險。”
仲世煌親了親他的手心,低聲道:“你總有那麼多秘密。”
溫故怔了怔。
仲世煌別開目光,五指與他的五指緊扣,漫不經心道:“其他的我不管,你只要記住,不可以離開我就行了。”
溫故縮了縮身體,投入他的懷中,輕聲應了。再下去,他恐怕等不到仲世煌成仙了,等到元嬰吧。元嬰時期,他的道心已經穩定了,也許可以接受自己的欺瞞?
仲世煌摟住他,親了親他的發頂,抱怨道:“你的頭髮什麼時候才能長長?親上去扎臉,像在親刺蝟。”
“……我以為你喜歡我這個髮型。”
理虧的仲世煌心虛道:“我更喜歡你。”
溫故笑道:“那再親一下。”
仲世煌:“……”
去貓城的路有幾段毀了,要繞遠路,緊趕慢趕也花了兩天半的時間。他們沒有立刻衝過去,而是找了個較近的鎮子休整。幸好根據先前男人的記憶,喪屍cháo並不是從這個方向來,鎮裡倒很平靜。
入夜,仲世煌提出去探路,耿頌平自告奮勇,被溫故否決。
耿頌平道:“你們兩個一起去,我不放心。”
溫故眨了眨眼睛道:“他會保護我。”
仲世煌笑著點頭。
耿頌平道:“他也會保護我。”
仲世煌沉下臉看他。
耿頌平:“……”差別待遇要不要這麼明顯。他又道:“我是怕你們以私廢公。”
“謝謝你給的建議,聽說貓城外面的風景不錯。”仲世煌拿起風衣披在溫故身上,“夜涼,披一件衣服。”
溫故不怕冷,卻不捨得推拒他的好意。
耿頌平看著兩人手牽手往外走,急忙塞了把衝鋒鎗給他,“帶上,安全!”
仲世煌嘴角抽了抽:“我是去偵查的,不是去掃蕩。”
“偵查的話應該帶個土系……”耿頌平收口。土系異能者異能退化之後,在土裡潛伏的時限縮短,萬一被喪屍發現,將面臨兩個結局,被喪屍咬死,或是被土憋死。
仲世煌道:“我開車去,還帶著望遠鏡,就在外圍看看,不會靠近他們的,放心吧。”
耿頌平雖然不放心,可也沒有別的辦法。目前基地異能最強的大概是仲世煌了。而且基地人心惶惶,需要他身先士卒來鼓舞士氣:“小心點。”
從小鎮到貓城差不多四十幾分鐘的車程。路上一段稻田,一段柏樹,一段工廠。比起稻田的荒蕪,柏樹的蕭索,空蕩蕩的工廠像潛伏著不知名危機的鬼屋,陰暗,森冷。
開車的溫故突然眉頭一皺,下意識地踩剎車,轉彎。車速奇快,剎車轉彎時,車屁股被慣性甩了出去,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仲世煌身體猛然晃了晃,被安全帶拖回原位:“什麼事?”
溫故倒車,掉頭,踩油門,加速往回跑:“我有不好的預感。”
正說著,車胎砰的一聲,爆了。溫故急忙踩剎車。
道旁的工廠亮起燈,工廠大門無聲地打開,喪屍們搖搖晃晃著走出來,密密麻麻地一片。
溫故皺了皺眉,這是一個陷阱,對方早就在這裡守株待兔。會是誰?盛文昭?翁於橋?還是……
仲世煌解下安全帶,沉聲道:“你待在車裡。”
溫故從沉思中驚醒,他已經下了車,從後車座拿出耿頌平給的那把機關槍,對著右邊猛烈掃she。
槍聲激起喪屍嗜血的本性,數十個喪屍同時朝仲世煌所在的方向撲來。
溫故眼神一凝,瞬間出現在仲世煌的身後,將他帶上了車頂。喪屍們撲在他原先的位置,互相廝打,糾纏,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吼聲。
一想到他們曾經是人類,溫故就不忍再看,心中對造成這一切的魔修越發痛恨!
“師兄,成仙之後,你的心倒是越發柔軟。”
隨著高大魁梧的身影從樹影中走出來,渾厚低沉的男聲越來越靠近。當那張認識上千年的臉出現時,溫故並沒有感到久別重逢的欣喜,只有憤怒和命運被別人掌控的不安和驚懼。
“為何不說話?”趙銘看了看自己,“差點忘記,我已是魔修,師兄怕是不願再認我了。也罷,我們便直呼其名吧。溫故,別來無恙。”
“……”
溫故全身發冷,完全沒有回頭的勇氣。他只知道他的冷意並非來自前方,而是……側旁。
55貓城之謎(下)
仲世煌盯著溫故的後腦勺,呼吸隨著長久的沉默而漸漸窒息。
為什麼不反駁?他是趙樹青,不是嗎?
溫故是滿頭白髮滿臉白須的老頭,神神叨叨地說教,神出鬼沒地出現,和趙樹青完全不一樣。
不,有一點是一樣的。
自己在他們面前總是會格外的放鬆。對著溫故肆無忌憚地譏嘲和發泄,對著趙樹青歇斯里地地哭泣和傾訴,這是巧合嗎?
還是,在理智之前,感情先將他們混為了一體?
溫故緩緩地開口,內容卻讓仲世煌大失所望:“你三番四次倒行逆施,必會作法自斃!”
趙銘道:“誰讓我沒有你的好機緣,就算失掉一魂一魄,也有神仙上杆子幫你飛升!”
溫故感覺到仲世煌呼吸粗重,咬了咬牙,轉頭看他:“等此間事了,我再一一解釋給你聽。”
仲世煌抬頭,漆黑的眼眸像被工廠里的燈吸去了光亮,比夜色更暗沉:“你是不是溫故?”
“……是。”從牙fèng里擠出來一個字,像用光他所有的力氣,目光軟塌塌地望著他,帶著乞求,帶著渴望。
仲世煌平靜地問道:“接近我是為了讓我修仙?”
不知道是兩人的對話引起了趙銘的興趣,還是他很喜歡溫故此時的軟弱,竟阻止了喪屍的攻擊,興致盎然地看著溫故和仲世煌站在車頂上旁若無人地對話。
溫故沒功夫理會他的心思。他只知道要是現在不說清楚,只怕他和仲世煌將永遠說不清楚了。
“剛開始是,但現在不是。”
仲世煌問道:“現在是什麼?”
溫故握住他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不修仙呢?”
溫故抓著他的手微微一顫,仲世煌譏嘲地將他的手甩開了。
“你聽我說。”
溫故著急地想要抓回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稻糙一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只知道仲世煌別開頭去的時候,心像綴了鉛,直直地,直直地沉下去。
一道閃電橫劈過來,插入兩人之間,隔開溫故的手。仲世煌默不吭聲地翻身跳下車,闖入喪屍群中。
溫故右手虛張,凝出一團仙氣,黏住閃電,揮手打向喪屍最集中的位置!
電光閃過,喪屍身體吱吱作響。
仲世煌掃光子彈,化槍為刀,利落地劈開最靠近的兩個喪屍腦袋。飛濺的血打在他的臉上,與怒火交織,激起他心底的嗜血欲望。握著刀的手仿佛有了生命的意識,鋒刃毫不留情地划過一根根脖子,腦袋挑起,跌落,微弱的血花是它們生命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