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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怨恨死亡的鬼一定很強大吧?」他喃喃問。
「那還用說?」鍾瑤說:「你也看到他是怎麼死的了,那份怨憤本身就可以成為非常強大的能量,不死不休,超度往生什麼的對他根本無用,你別看他現在好像很正常,但一旦發起狂來,沒人能控制住他,到時候最危險的就是你。」
「是我?」
「是啊,他把你當成了少爺,接近你根本就是另有圖謀,說不定是想先吸乾精血,然後將你折磨凌辱,再打散你的魂魄,讓你連輪迴都去不了,再壞的情況可能連你的家人都不放過,所以我們要防患於未然,及早除掉這個禍害。」
生怕徐離晟不相信,鍾瑤循循善誘,徐離晟沉默了一會兒,問:「該怎麼做?」
鍾瑤掏出幾張道符塞過去,「這是鎮邪符,偷偷放在他經常出入的地方,困住他的法力靈氣,七日後的正午,在他陰氣最弱的時候,你把他引到這裡,我在這裡布下收魂結界,就能制住他了。」
「然後呢?」
「當然是讓他魂飛魄散啊,不要有婦人之仁,他已經死了,現在是怨魂,無法超度,不殺他,死的人會更多。」
鍾瑤囉嗦了半天,擔心給徐離晟的道符被惡鬼看到,又教給他妥當使用的方法,等徐離晟離開小巷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公寓離這裡頗遠,徐離晟卻沒有心思搭車,順著道路慢慢走著,腦海里不斷迴蕩著剛才看到的一幕幕畫面,他知道那些不是鍾瑤編造的,而是無可置疑的事實,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水珄對他主動的接近,一方面向他示好,一方面卻又心懷怨恨,所有矛盾的行為都源於那份仇恨。
水珄曾跟他講過前世,說了開頭,說了結尾,卻在最關鍵的那部分騙了他,他不怪水珄的欺騙,如果當年有人這樣對他,他也絕不會善罷罷休!
也或者,水珄並沒有騙他,也許他內心深處真是那樣期望的,在面對困苦艱難時,少爺可以跟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很小的夢想,編織在心裡,時間久了,便以為是事實,於是躲在夢中不願醒過來。
流水聲打斷徐離晟的默想,他走到道邊的橋上,看著橋下流水突然想,如果水珄的那個夢想打破了,他會怎樣?是否會化身成魔,不僅殺他,還連帶他的家人?
那就永遠不要從夢中醒來吧,我陪著你,一起墊築屬於我們的夢。
徐離晟拿出道符撕得粉碎,手一揚,黃色紙屑洋洋灑灑,夜風中盡數落入水中,瞬間便被水流沖遠了。
水珄回到家時已接近半夜,他在公寓前停下腳步,仰頭看到上面亮著燈,溫溫的燈光,不知覺中也溫暖了心,卻徘徊著不知該怎麼回去,怎麼跟徐離晟解釋他的遲歸,頭微微發暈,是酒喝得太多的後果,心情糟的時候,酒是唯一的朋友,可即使是朋友,也有分離的時候,許多事情,只能一個人去面對。
下午,他一直隱身跟蹤徐離昊,看著他回大學,看著他跟小叔叔一起去吃飯,看著他們回家,那副幾乎完全相同的容貌和舉止動作,甚至他見到自己後的疑惑,都充分證明了自己的猜想。
徐離晟的前世不是他的少爺,徐離昊才是,兄弟間近似的容貌造成了烏龍誤會,老天爺還惡作劇地把徐離晟送到了他面前,讓他從一開始就認定了這個人,就算徐離晟的個性舉止跟以往完全不同,他也沒有懷疑過,是啊,誰會想到徐離家有兄弟三人,而且容貌還這麼像?
水珄跟著徐離昊,每每看到他做出跟少爺前世相同的舉動,心情就越來越複雜,太熟悉的感覺,反而會讓他無時無刻不聯想到以往的恨事,不知覺的對他產生厭惡,同時又很茫然,在發現了誤會之後,他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心很亂,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去城隍廟裡找金寶,金寶不在,小差官被他糾纏不過,沒辦法只好幫他仔細查了少爺的前生今世,證實了他的猜想。
水珄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城隍廟裡出來的,真是場天大的玩笑,卻讓人無法笑出來,居然把喜歡的人搞錯,是他太糊塗?還是他根本沒有想像中那樣在意過少爺?
看著樓上溫和的燈光,水珄一直惶惑的心思慢慢沉澱了下來,好想馬上見到那個人,不再理會什麼前生今世,就跟平時那樣,只要在他身邊就好。
家裡很靜,水珄來到客廳,發現徐離晟正靠在沙發上看書,沉靜優雅的身影,掩過了記憶中早已淡去的影像。
如果今天不是踫巧看到徐離昊,也許曾經的記憶會越來越淡,最終完全消失吧。
「回來了?」看到水珄,徐離晟放下書,起身去廚房,「我幫你熱飯。」
簡單的問候,任何家庭里都會有的對話,但聽在水珄耳里,卻有種異樣的溫暖,他快步追上徐離晟,從後面抱住他,將下巴抵在他的頸窩,喃喃叫:「少爺。」
徐離晟沒說話,聽憑水珄在他脖頸上一點點蹭著,聽他說:「對不起。」
徐離晟身體微微一僵,半晌,突然推開水珄,轉過頭,推推眼鏡上下審視,鏡片後的鳳目不悅地眯起,說:「一身酒氣,你去找女人了?」
「沒有!」
莫須有的罪名,水珄急忙否認,不明白徐離晟怎麼會這樣想。
徐離晟臉色稍緩,問:「那為什麼道歉?」
「回來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