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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珄跟陸凱他們基本沒有接觸過,無冤無仇,他沒理由去害他們,除非他是在為自己抱不平。
但他們僅僅才認識幾天,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這樣做?難道是一見鍾情?徐離晟揉著頭自嘲地笑起來,為自己的無端妄想感到好笑,可是手指拂過雙唇,笑容不由淡了下來,心頭像是被重物壓住,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徐離晟上班時水珄沒去送他,甚至沒理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裡雕木頭,徐離晟走出很遠,往後看時,就見參天古樹深處孤零零的坐落著一棟矮牆平房。水珄不好交際,徐離晟在他家住了幾天,沒看到他跟自己以外的人主動說過話,連房子也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小楊三人都恢復了精神,小楊感謝徐離晟冒險下水救他們,主動跟他打招呼,休息時還特意跑過來跟他搭訕,囉囉嗦嗦了半天,徐離晟正在看書,有些不耐煩了,說:「你想問什麼,直接問好了。」
「那個……昨天你在水裡有沒有看到什麼?」
「什麼?」
「就是長得好像猴子一樣的怪物。」
小楊扯了把椅子坐到徐離晟身旁,把褲管挽起來,徐離晟看到他腳踝以上有好幾圈黑色印記,像是被人用力掐捏造成的,小楊壓低聲音說:「昨天那些怪物掐住我的腳把我往水裡扯,力氣大得要死,怎麼都拽不開。」
「那後來你是怎麼得救的?」
「不知道,我嗆了幾口水,暈過去了,醒來後就在岸上了,我問陸凱和何立偉,他們說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還記得嗎?」小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能給自己肯定的答覆。
「我想那應該是你的幻覺。」徐離晟的眼神重新轉回書上,很冷淡地說:「人在臨近死亡時會因為極度恐懼看到許多不存在的事物,從心理學角度上說,這是一種潛意識的強迫記憶,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會好的。」
小楊對這個回答很不服氣,反駁說:「如果是記憶錯誤,那我的傷又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我自己掐出來的吧?你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麼?說說看?」
「什麼都沒有。」徐離晟看著書,隨口說:「我眼鏡掉了,什麼都看不見。」
「真好啊,」小楊很羨慕地嘖嘖舌,「原來近視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徐離晟的眉頭不經意地挑起,聽到小楊離開的腳步聲,他搖搖頭。
其實昨天他看得很清楚,也記得非常清楚,他相信陸凱和何立偉也看到了,卻都諱莫如深,這真不是個值得提起的話題,而且,如果承認了水猴子的存在,那後面就要扯出一連串需要深究的問題,他不想提,甚至忌諱想起。
晚上徐離晟下班很晚,出了診所,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往水珄家走的那條路又特別黑,徐離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能準確走回家,他不是路痴,但奇怪的是不管走多少遍,他依舊無法記准通往水珄家的那條小徑。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多慮了,在走進樹林後,眼前突然明亮起來,沿路垂柳閃亮著淡淡光芒,許多螢火蟲圍繞著柳枝飛舞,一路延伸到草叢深處,遠遠看去,宛如一線燈盞垂在天地之間,連綿不絕,溫和而又明亮,指引他該走的方向。
徐離晟很驚訝,訝極反而笑了起來,夏夜鄉間,看到螢火蟲不是什麼稀奇事,但難得這麼多簇在一起,看到他也不知道躲閃,徐離晟伸手過去,柔光從他指間划過,並不起眼,卻讓人無法忽視。
就這樣,徐離晟沿著螢火蟲聚起的光芒輕鬆回到了家,開門時他轉頭去看,蟲兒們已經散了,星芒點點匯入夜空,很快便消失在寂靜夏夜中。
晚飯已經做好了,水珄坐在一旁邊喝酒邊刻木雕,徐離晟沒說螢火蟲的事,不過看著男人淡漠的臉頰輪廓,突然間對他的身分感到好奇——有著異常出眾的水性,從不跟人交往,卻可以役使鳥蟲,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端午節過後,戲班子離開了,旅館頓時空了下來,水鄉長給他們一人安排了一個房間,又讓徐離晟搬回旅館住,徐離晟拒絕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拒絕,直覺告訴他,那個男人太危險,避開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卻無視了自己的直覺。
水珄又不是洪水猛獸,他為什麼要躲避?要躲也是對方躲,他這樣說服自己,可是每天回家時,走在路上的感覺又讓他覺得,他不搬走更多的是因為喜歡這種空靜的氛圍,水珄不會打擾他做任何事,並很周到的幫他打點好一切,古怪的男人,冷漠、偏激而且危險,卻又透著一絲淡淡的溫柔,讓他不舍就此離去。
就像飛蛾撲火,明知溫暖的源頭是什麼,卻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過去,也許正因為危險,才更激起他的好奇心,想多了解一下對方,在生氣他漠視生命的同時,又被他身上冷靜的氣息所吸引,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個性太接近了,水珄的存在就像一面鏡子,透過他看到自己,所以他才避諱,不想去認清真正的自己。
又過了幾天,診所放假讓他們休息,不過由於溺水的打擊,即使放假,也沒人再提議去溧水游泳,三個女生相約去鎮上玩,還順便約了徐離晟,徐離晟無視駱小晴期待的眼神,一口回絕了。
他對購物沒興趣,想趁休息時間去山上轉轉,最後還是何立偉毛遂自薦,陪女生們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