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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珄被他的話逗笑了,氣氛因為聊天輕鬆了很多,聽到外面雨越下越大,徐離晟說:「今晚的戲好像唱不成了。」
「還有好幾天,不會每天都下雨的。」以為他遺憾看不到戲,水珄說。
很笨拙的安慰方式,卻透著在意,酒香緩解了初識時的僵硬氣氛,徐離晟發現他不是很討厭跟水珄聊天,至少他不像醫院的那些人,每句話背後都藏著無法捉摸的心思。
「謝謝你幫我做的書桌。」他很認真地說。
水珄似乎不太習慣被人道謝,愣了一下,才說:「你們讀書人是需要書桌的,是我一開始沒考慮周到,以前少……」話說一半停下了,頓了頓,又說:「時間不夠,我沒來得及剛清漆,你先將就著用,回頭我再刷。」
「不用,已經很好了。」徐離晟對水珄的手藝很滿意,再說只是暫住,沒必要太麻煩,說:「看不出你會做很多事。」
「因為……」因為你喜歡,就是這麼簡單。
水珄看著徐離晟,恍惚想到許多年前,也是像現在這樣荷花飄香的季節,他不知道他們的相遇,到底是劫還是緣,或者只是溧水江上偶然交錯而過的扁舟,相遇相交,然後各自駛向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段刻骨銘心的情,一段永世難忘的恨,一段令人絕望到想要放棄的執著,仿佛都在此刻隨著酒香淡淡遠去。
徐離晟看水珄表情恍惚,就知道他心思又走了,眉間浸著淡淡的傷感,有份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看破了歲月的蒼涼,這個男人一定有很多解不開的心結,他想。
飯後照例是水珄收拾餐具,徐離晟幫不上忙,想到自己還有工作資料要整理,便道了晚安,想回自己的房間,水珄叫住他,給了他一隻手電筒,讓他打著回去。
他們吃飯的地方在前院,要回房間必須穿過一條走廊,走廊上方搭了帳篷,不會淋到雨,但由於下雨,外面比平時更黑,沒有手電筒照明,以徐離晟的視力,很難看清路。
徐離晟道了謝,他發現水珄看似冷漠,但很細心,只不過一天時間就摸清了自己的喜好和短處,被人這麼周到的照顧,在他記憶中從未有過,小叔叔算是細心了,但也不如水珄周到仔細。
徐離晟回到房間,打開燈,發現燈泡換過了,跟昨晚相比,燈光明顯亮了很多,原來水珄說幫他找電工拉電不是隨口說說的,他很奇怪,拉電線是這麼簡單的事嗎?要是這樣的話,那水珄今天一天一定沒休息過,光是幫他準備東西就花去了所有時間。
不過燈光夠亮就好,徐離晟沒多想,按開了檯燈,把筆電打開做工作記錄,敲著字,他突然想起小叔叔幫他準備了不少糖果小禮物,說要他來後分給這邊的同事,跟人打好職場關係,當時被他嗤之以鼻。
正想著,手機響起來,是徐離晨的來電,詢問他工作情況,囉囉嗦嗦了一大通,徐離晟正琢磨著該找個什麼藉口掛電話,敲門聲響起,他過去開了門,是水珄,手裡拿了碗熱氣騰騰的甜點。
徐離星讓他進來,對徐離晨說:「不跟你聊了,房東來找我有事。」
『房東?』徐離晨很奇怪地問:『你們不是住旅館嗎?怎麼還有房東?』
「誰規定旅館就不能有房東? 」徐離晟怕小叔叔再囉嗦,說:「就這樣,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明天再聊。」
『那別熬太晚啊,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馬上寄給你。』
徐離晟看著水珄把盛甜點的大碗放到桌上,嘴角不經意地浮出微笑,輕聲說:「什麼都不用。」
就算有需要,他相信這個人也會為自己打點得很好。
電話掛斷了,水珄問:「你朋友?」
「我家小叔叔。」徐離晟嘆了口氣,說:「一個很囉嗦的傢伙。」
水珄聽出了抱怨後的幸福感覺,眼神閃爍了一下,說:「我看你做事很晚,就準備了些宵夜,今年新收的蓮子,加了冰糖百合,夏天喝去火。」
徐離晟道了謝,見水珄轉身要走,忙叫住他,從旅行箱裡拿出一件白T恤,遞過去,說:「這個送給你。」
水珄很驚訝,像是意外徐離晟會這樣說,眼神掃過他的旅行箱,裡面放了一大包糖果點心,徐離晟有些尷尬,隨手把箱子蓋放下,咳了一聲,說:「衣服是小叔叔幫我買的,大了一號,我看你穿應該合身。」
「謝謝。」
徐離晟故作不經意的模樣讓水珄有些好笑,伸手去拿T恤,卻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一圈黑印,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順手攥住他的手,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水珄用力很猛,徐離晟被他攥得發痛,正要發火,卻看到自己手腕上方有圈淡淡的黑印,不過並不顯眼,他傍晚在河邊跟男人爭執時,手腕曾被對方握住,傷痕可能是那時留下的,完全沒有痛感。如果不是水珄發現,他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
「你去河邊了?」
聽完徐離晟的話,水珄很生氣,厲聲喝問,但在看到徐離晟皺起的眉頭後,才發現自己口氣太硬了,可是真的很生氣,今早徐離晟離開時,自己明明就交代他不要去河邊,早點回家,可是很明顯,對自己說的話,徐離晟一句都沒聽進去。
「有什麼問題嗎?」徐離晟很不悅地反問。
手腕被用力捏住,很快就泛起一片紅,這讓徐離晟很生氣,他一向注意保護手,偏偏水珄犯他的忌諱,讓他本來對男人的一點好感也因暴力消失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