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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老孫不屑的大笑,「老子在衙門裡面混,一年到頭見死人,怕什麼,就那間了,小李跟我一起,四郎?」
「我住另外一間。」風四淡淡道。
聽說要住死過人的房間,小李臉色更白,吃飯時不斷喝悶酒,風四看在眼裡,道:「要不我們換房間?」
「不用,有老孫在,沒事。」
酒壯人膽,幾杯熱酒下肚,小李臉色好看了些,燕奕見狀,眼露譏笑,碰碰風四,「也給我一口酒吧,壯壯膽。」
「你身上煞氣夠重了,無須壯膽。」房裡頗暖,燕奕又看似強壯,風四倒不擔心他會著風寒,熱酒自然不會關照他。
吃了晚飯,老闆娘引他們去廂房,風四藉機掃了一眼在爐旁烤火的幾人,那兩名壯漢已喝醉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書生手擎詩書,搖頭晃腦的誦讀,唯有道人在盯住他們看,神態鄙俗猥瑣,典型的江湖騙子形象。
來到後院,少年開了廂房門,迎面一股冷風撲來,小李打了個寒顫,「好冷。」
「好久沒住人了,自然有寒氣,要是不中意,不如還是擠一間?」老闆娘說著話,讓少年將帶來的火盆蠟燭擺好,不一會兒,木炭在嘶嘶脆響中燃起火光。
這間原本是上房,青磚鋪地,牆上繪有四季富貴的彩圖,擺設倒是極簡單,兩間臥室之間由道門帘隔開,老闆娘道:「我去把兩位爺的被褥拿過來,都是曬過的暖被,可以抵禦夜間寒氣。」
她走後,老孫拉過少年,問:「你姐姐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
少年連連搖頭,老孫冷笑道:「你怕你姐姐,就不怕我們?我們可是官差,要是在你這裡出了事,你們這店以後就別想再開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死了人後,這裡常出怪事,姐姐說不乾淨,怕惹麻煩,才把房封了。」少年四下看看,小聲道。
小李好不容易被熱酒暖過來的臉色又開始泛白,忙道:「老孫,我跟你一起睡裡間。」
「你怕什麼?就算這裡有鬼,要找的也是這種殺千刀的盜賊。」老孫把燕奕拉到樑柱旁,和風四一起將他腳鐐打開,又圈鎖在柱上。
老闆娘很快把棉被拿來了,老孫二人隨她去裡間鋪被,燕奕靠著樑柱懶懶坐下,問風四,「幾天沒洗澡,我能洗一下嗎?」
風四眼帘垂下,望著地面,對他的問話置若罔聞。
還真是個千古不化的小冰渣,燕奕無法,只好道:「要不洗洗腳也好,洗腳去乏,明日也好有精神趕路。」
風四回過神,掃了他一眼,不是錯覺,燕奕本能的感到自己周圍的空氣在那掃視中瞬間冷了幾分。
「你怕鬼嗎?」
「哈哈,我只聽說過鬼怕惡人,還從未聽過惡人怕鬼。」
風四點點頭,轉身出去,「如果我們能活過今晚,我答應你明日讓你痛痛快快洗個熱澡。」
風四的房間在老孫的對面,中間隔了道花壇,可惜時值隆冬,花壇里半株花都沒有,一片淒涼。老闆娘幫風四在火盆里多加了木炭,暖被鋪下,正要離開,手腕一緊,被風四拉住,墨瞳淡淡看她。
「官爺還有什麼吩咐?」她眼眸一轉,伸手捋捋鬢髮,嬌笑道:「難道是官爺想讓奴家作陪,以解嚴寒之苦嗎?」
風四鬆開了抓她的手,道:「給我拿壺熱酒來。」
熱酒很快送來了,風四坐在床頭,將懷中短劍拿出,與睚葑並放在一起,抽出劍鞘,手一揚,熱酒一線劃出,澆在雙劍上,酒滴在劍鋒間游擺,寒光閃爍間,映出他蒼白面容,沒入鬢髮的一道深痕清晰可見。
天寒地凍,也許入睡前他該去泡個澡。
浴池在廚房旁邊,早有備好熱水,浴盆之間豎有屏風,不過這擺設似乎很多餘,除了風四,沒人樂意大冷天的跑出來泡浴。氤氳熱氣燃起,風四眼前有些朦朧,浸在熱水裡,微閉雙目,靜聽外面落雪拂下,突然,寂靜中夜鴉低嚎傳來,嘶啞而悽厲。
風四仍浸在水中,只是鳳目微睜,暗夜中靜候,又有夜鴉拍翅驚嚎,但隨即便斷了,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它的喉嚨,空中飄蕩著異樣的死氣,似有陰風拂過,頃刻吹散皚皚氤氳。
「啊……」老孫的驚叫取代了夜鴉嘶聲,幽幽划過夜空。
聲起同時,風四已縱身躍起,搭在屏風上的衣衫橫空一掃,罩在身上,待落地時,腰帶已束緊,隨即推門,向老孫的廂房奔去。
老孫的房門大開,風四未及走近便看到他呆立的身影,那根足有雙腕粗的樑柱上此刻空空如也,燕奕已不知去向,地上零星滴落著猩紅液體,那是血的氣息,一直延伸到外面雪地上。
「鬼!有鬼!」老孫早沒了方才笑談鬼神的魄力,見風四進來,慌忙奔上前揪住他的胳膊,一臉驚恐地大叫:「鬼把那賊人帶走了,還、還有小李……」
「出了什麼事?」
「剛才小李說去茅廁,好久都不見轉回,我覺得奇怪,就出來看看,誰知一掀帘子就發現那賊人不見了,地上都是血,鑰匙在我這兒,沒有鑰匙,根本無法劫走人,一定是鬼魂作祟。」老孫的酒勁兒早被嚇醒了,抖著手裡的鑰匙哆哆嗦嗦的叫。
風四上前查看樑柱,柱上毫無損傷,而且老孫一柄鑰匙也開不了鎖,那同黨是如何打開的鋼鏈,並悄無聲息地把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