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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你這人其實也不是很壞。」阿寶眨眨眼睛看他,「如果以後你不叫我小豆丁,我就不叫你大壞蛋。」
如果強盜頭子不算壞蛋,那天下便沒有壞蛋了,燕奕在阿寶身旁坐下,突然問:「那女人不是你娘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本能的,阿寶反問,但隨即便發現自己說溜了嘴,慌忙將手裡的半塊碗糕塞進口中,怕他噎著,燕奕拍拍他後背,笑道:「我當然知道。」
初時乍聽風四娶妻生子,他心情激盪,沒有深思,但很快就發現其中有古怪,風四對梅兒看似溫柔體貼,卻太過守禮,阿寶也很少去纏梅兒,整天像塊牛皮糖一樣跟在風四身旁,更重要的是,風四沒拒絕跟自己親熱,燕奕知道風四的個性,他若真有了家室,絕不會再跟自己藕斷絲連,果然一試之下,阿寶泄了底。
「她是你後娘?」
「後娘?」阿寶似乎不太明白後娘的意思,想了想說:「娘是爹一個月前領回來的,讓阿寶叫她娘,然後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住,爹不讓阿寶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你千萬不要說是阿寶說的。」
「不會。」燕奕紫眸里閃過笑意,他知道風四又在給自己驚喜了。
阿寶的興趣轉到了在院子裡練功的石劍清身上,一臉艷羨地問燕奕,「我想跟清哥哥一起練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心下有了計較,燕奕反問:「為什麼不讓你爹教你?」
「爹爹說練功太辛苦,我身子虛,會受不了。」
那還是別練了,小豆丁是四兒的心肝寶貝,他可不敢像摔打劍清那樣摔打他。
「你如果教我功夫,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喔。」見燕奕興致缺缺,阿寶轉了轉眼睛說。
見孩子一臉認真,燕奕有些好笑,他統領天下匪幫,霸氣自顯,大家見到他或敬畏,或恭謹,即便石劍清跟他親為師徒,也不敢有絲毫親昵,突然遇到一個對自己毫不顧忌的小傢伙,自有幾分喜歡,心想不愧為四兒的孩子,單是一份膽量便是他人所不及,於是說:「那以後讓劍清教你吧。」
劍清少年老成,個性樸實,阿寶跟著他學武功,他自會悉心傳授,而且兩個都是孩子,即便阿寶受了傷,四兒也不會遷怒劍清,燕奕轉念間便給自己鋪好了退路。
見燕奕允了,阿寶很開心,在心中大壞蛋也升為大大的好人了,拉他去裡屋,風四平時寫字作畫的地方。
「在最上面。」孩子指指牆角一個簡陋書架。
燕奕取下來,攤放在桌上,卻是厚厚一疊字畫,他一張張翻看,在看到其中一張時手突然停住了。
牢獄中,囚犯靠牆而坐,紅衣紫眸,正是他跟風四初識時的畫面,筆功未必精湛,卻畫得十分傳神,把他妖異邪佞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畫的是你對嗎?阿寶有一次偷翻,被爹爹罵,爹爹從來不罵阿寶,你傷了爹爹,你是大壞蛋!」
一幅幅畫像隨燕奕的翻動展現出來,有荒店惡戰的,也有雪山並肩對敵的,其中有幅畫裡他的眼眸化成銀色,是他跟風四在殿上對戰的那幕,地上血跡飛濺,睚葑落在血上,他的銀眸里滿是仇恨憤怒,原來那時的他早已失去了冷靜,像無情困獸,把喜歡的人逼到絕境。
原來這就是小豆丁敵視他的原因,孩子一定發現他是畫中之人,才會經常盯著他看。
畫有十幾幅,每一幅都畫的很細緻,看得出風四費了不少心思,他一直以為風四是記恨自己的,現在這種顧慮已經煙消雲散了,如果記恨一個人,是不可能這麼用心的去為他作畫,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風四作畫時的神情,淡然沉靜,卻充滿執著。
心情激盪,燕奕拿畫的手微微顫抖,忽覺衣襟被拽了拽,阿寶仰頭看他,「你傷了爹爹,為什么爹爹不生你的氣?還讓阿寶要乖乖聽你的話。」
燕奕笑了,「因為你爹爹喜歡我。」
三年裡心情從來沒這麼愉快過,好想馬上見到風四,對他傾吐相思,又好想狠狠質問他,明明念著自己,為何卻忍心不去相尋,思念千迴百轉,從午間等到傍晚,直過日暮,風四卻始終不見轉回,燕奕覺出不對,開始後悔早間沒問他的行蹤。
第十章
「小豆丁,你爹經常這麼晚不回家嗎?」
「有時候會,不過都會托鄰居照顧阿寶。」阿寶似乎對風四的早出晚歸習以為常,吃了飯,趴在燕奕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師父,要不我出去打聽一下吧?」石劍清心細,看出燕奕跟風四關係非同尋常,見他著急,便提議道。
燕奕應下,石劍清走後,他也跟著出了門,阿寶他不放心交給鄰居,索性抱著他一起去找人。
市鎮白天很熱鬧,晚間卻顯得有些寂靜蕭條,酒館茶肆早早就打了烊,燕奕走了一路,居然沒碰到一個人,耳聽遠處鼓敲一更,靜夜傳來,分外蒼涼。
正心煩意亂間,忽聽前面傳來細微腳步聲,聽踏步聲息那人似乎受了傷,跟著另外幾聲腳步傳來,步履輕淺,顯然比之前那人的武功要高得多,僻遠小鎮上突然出現數名高手,燕奕心下奇怪,停下腳步,靜觀情勢。
很出人意料的,最先出現的竟是梅兒,她踉蹌奔來,看到燕奕,不由大驚,「你怎麼在這裡?快躲起來!」
話音未落,就被追上來的幾人圍住,手中寒劍向她襲來,那些人身著護院服,卻下手狠辣,儼然匪類行徑,梅兒很快便捉襟見肘,見她兇險,燕奕躍身上前,奪過其中一人的彎刀,手起刀落,鮮血尚未沾地,幾人已盡數倒下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