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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如水。
花淮秀忍不住將煮好卻已經變冷的茶水倒進桶里。
儘管知道樊霽景剛任掌門,門中定然有很多事要找他,未必會守中午所定下的約,但等待之後發現自己已然被忽略的感受相當惡劣。惡劣到他不再想為下午丟瓦片之事道歉。
啪嗒。
腳踩樹枝的聲音。
來了?
花淮秀一愣,起身開門,卻見一個酷似樊霽景的背影朝外閃過。他心中疑雲頓起,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
那人的腳程不快,他追出來之後,始終與那人保持著三四丈的距離。
路越走越偏僻,卻十分熟悉。
花淮秀記起這分明是去扁峰閉關室的路。
果然,沒多久扁峰閉關室便赫然在目。
那人在門口頓了頓,然後推門而入。
花淮秀不敢靠得太近,又怕太遠聽不清,只好躡手躡腳地挨過去。
剛走進,就聽裡面有人恭恭敬敬道:“扁師叔。”
花淮秀心頭猛震。
竟真的是樊霽景!
室內。
扁峰別有深意地望了眼窗外,淡淡道:“聽說你繼任為掌門。”
樊霽景道:“是。”
“看來你的心愿都已經達成了。”扁峰的話里似有無盡感嘆。
“我還沒有將九華派發揚光大。”
扁峰沉默良久,緩緩道:“九華派真的要發揚光大嗎?”
樊霽景愣住。
真相未明(六)
“又或者,你真的想把九華派發揚光大嗎?”扁峰道。
樊霽景道:“將本門發揚光大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卻未必是人人喜歡的事。人人喜歡的事,又未必是你喜歡的事。”
扁峰的話雖然繞口,但樊霽景卻聽懂了。
他道:“師叔怎麼知道我不喜歡?”
“因為你絕對不想變成第二個步樓廉。”扁峰話中對已故掌門顯然並無太多敬意。
樊霽景沉默。
“我與他從小一起在九華山長大,曾經的他鬥志昂揚,聰明開朗,絕非你見到的模樣。”扁峰輕嘆了口氣道,“他之所以會有今天,不過是因為選錯了路。”
樊霽景渾身一震,眼中厲光一閃而過,仿佛千萬根針從瞳孔中飛射處理,“他殺我父母在先,加害我在後。若非師叔你在暗中相護,我早已身首異處。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根本就是人間敗類,又豈是單單一句選錯路可以辯解的!”他聲音低啞,字字鏗鏘有力,恨意如滔滔江水般翻湧,連身在門外的花淮秀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但花淮秀更震驚的卻是他的話。傳言樊霽景的父母是不慎跌下山谷慘死,想不到這裡頭竟然還有這等隱情!
扁峰道:“我已經告訴你前因後果,你應當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一個情字。”
“情?”樊霽景冷笑道,“他若真喜歡我父親,當初就該與他雙雙離開九華山,雙宿雙棲。可他唯恐名聲不保,又貪婪權勢,最終選擇負我父親,繼承掌門之位。之後我父母兩情相悅,本是神仙眷侶,他卻偏偏又來破壞,害得我父母慘死,我淪為孤兒。如此還不夠!他更將一切仇恨歸咎於我!若不是師叔你與他約定從此閉關不出,不問九華之事,他根本不會放過我。”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胸口起伏不止。
這些話在他心裡整整埋藏了十幾年,而如今,他終於能夠說出口。
這十幾年的忍辱偷生,裝傻充愣也終於有了回報。
步樓廉死了。
他當上了九華派掌門。
他的人生應當沒有遺憾,但為何他卻一點都不開心?
樊霽景轉過頭,望向窗戶。
儘管隔著窗紙,他也能感覺到窗外那個人因震驚而加速的心跳聲。
這些都是他最陰暗,最難以啟齒的話,他從未想過要暴露在那個人面前。他想讓那個人看的,是他的憨厚正直善良寬容。
可惜,事與願違。
花淮秀執著的出乎他意料,所以他不得不親自解開這個謎團。
——用這種方式。至少他不用面對那張臉,不用看到那個人失望和鄙視的表情。
“你已經親手報了仇。”扁峰勸慰道。
“這或許是天意。”樊霽景道,“當年他為了討好父親,而將仙蓮劍法私下傳授給了他。如今,我就用這套父親傳授給我的劍法殺了他。果真是因果循環,屢報不慡。”
扁峰沒有正面接話,“你的確是練武奇才。”
樊英死的時候,樊霽景才六歲,學仙蓮劍法不過幾個月。但就是這幾個月,卻讓他記住了所有的劍法,並在十三歲那年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