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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急忙遞過去一碗藥,太子顫顫巍巍的接過來,跪在地上要餵給他。明德看他這樣,咬牙跟乾萬帝說:“讓太子回去,我自己來。”
乾萬帝把他手上金鎖一開,明德抖著手拿起勺子,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把藥喝了下去。太子雖然怕他父皇怕得要命,恨不能早點離開這裡,但是他又放不下自己弟弟,躲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內莫非王臣,就算是太子又怎麼樣,不也是說廢就廢要殺就殺嗎?活在這個皇宮裡,誰的性命不是掌握在這個至高無上的皇帝手上呢?
明德氣恨得手指尖都在發抖,最後一口藥咽下去,只覺得又恨又氣又傷心又屈辱,一時沒想開,氣血上涌逼到喉嚨口,臉色都變了。乾萬帝一看他臉色不對,上前去一碰他,就只見明德手裡的碗直直的跌落下來,接著就這麼一口血合著藥噴了出來。
太子唬得全身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弟弟!”
乾萬帝一把摟住明德靠在懷裡,一隻手按在他胸前大穴上,也顧不得他吃得消吃不消了,慌忙灌進去一股內力。明德胸前氣海極其的亂,大概過了一盞茶工夫才慢慢的平復下來,乾萬帝低頭一看他,已經人事不省了。
他只要醒著就沒什麼好臉色,昏睡過去的時候卻特別的乖巧。畢竟是這個年紀的孩子,眉目生的穠麗,骨骼還沒有完全的張開,溫軟柔順的趴在懷裡,那樣嬌貴的樣子,好像稍微用力一點就壞了一樣。
乾萬帝慢慢的放下他,然後站起身,大步的往外走。
太子原本不想離開他弟弟的,被人狠命的戳了兩下才忙不迭的站起身,跟出了寢殿的大門。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跟著,問:“皇上,剛才宮裡傳話,皇后在正泰殿等您,可要……”
乾萬帝頭也不回的說:“回宮。”
皇后一聲不吭的跪在正泰殿裡,明黃色的百鳥朝鳳圖在裙裾上熠熠生光,雲鬢上九支金鳳簪子垂著東海珠,在燈火輝煌的大殿上閃爍著矜貴的光芒。
皇后的神情也帶著一種凜然的意味。乾萬帝漫不經心的走到首座上坐下,笑著問:“皇后這是怎麼了?”
皇后深深的拜了下去:“臣妾來懇請陛下放人。”
“你倒是直接……”
乾萬帝想說什麼,但是被皇后打斷了:“今天早上上官侍郎報到東陽王晉源處,說家裡幼子失蹤已逾半月。官家公子不明失蹤,東陽王不知道如何處置,剛才報到了本宮這裡。”
“哦?”
“上官明德不是女子,陛下不可能長留身邊一輩子,臣妾懇請陛下放人!”
乾萬帝挑了挑眉毛。這個皇后一向有點唯唯諾諾,雖然私下裡為太子也做了不少事,但是終究不是個敢在大殿上公然反抗帝王的所謂“賢后”。這樣的舉動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新鮮了。
“……皇后啊,”乾萬帝問,“你在說什麼,朕怎麼聽不懂?”
皇后猛地抬頭直視著乾萬帝:“那臣妾明說了,請陛下將城郊行宮裡那個少年交還給他父母!”
乾萬帝輕鬆的反問:“他父母?——他是遺腹子,父母早已雙亡,你叫朕把他交還給誰呢?”
皇后不顧一切的站起身:“陛下!”
“噓,”乾萬帝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跪下,“皇后,冷靜。”
皇后的呼吸聲沉悶而急促,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宮女瑟縮著躲到了金碧輝煌的擎天九龍柱之後。
“這麼長時間以來,朕有一件事一直特別的不明白。兩年以前朕想廢皇后的時候,張闊告訴朕,‘明睿皇后遺子明德,現寄養於上官府邸,有異色,可伴駕’——皇后,張闊在深宮伺候三十五年,從未出宮離駕,他怎麼知道當年明睿皇后的遺子‘有異色’呢?”
在一邊侍駕的張闊無聲無息的跪下了。
宮燈一盞盞亮起,衣香綢緞,富麗堂皇,拳頭大的夜明珠璀璨發光,映得皇后的臉色蒼白,褪盡了最後一點血色。
乾萬帝站起身,微笑著走下九重玉階,微笑著扶起她:“——皇后不必驚慌。朕是很感激你把那孩子送來朕身邊的。”
皇后嘴唇微微的顫抖著,幾乎說不出來話。
兩年以前,太子因做錯事被丁貴妃娘家大臣彈劾,皇上大怒,決定廢皇后、廢太子。太后素來喜愛太子這個長房長孫,因此拖著支離病體駕臨正泰殿,問皇上:皇帝,皇后到底有什麼不好的,你非要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