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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突而一摔茶杯,砰的一聲脆響。
大尚宮一個字不敢說,皇后臉色都變了,憤怒的咬著牙道:“李驥那個畜生!”
大尚宮慌忙起身去一把拉上了碧紗櫥。
皇后毫不覺察一般,厲聲道:“送來的時候就要沒氣了!他什麼都不說,就傳了一句話,你道是什麼?”
大尚宮搖頭道:“奴婢不知道。”
“他說:交給皇后照顧!”
皇后幾乎嗓音都完全尖利得變了調:“——那個畜生!簡直不是人!天下漂亮的男孩子這麼多,他非要活活整死明德一個才算數嗎?”
大尚宮跪了下去:“娘娘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讓明德大人上考場啊。明德大人文采斐然,只要上了考場,就不是沒有機會的啊。”
皇后盡力平緩了一下呼吸,慢慢的撫摩著大尚宮的後背,道:“好孩子,你果然處處都和我想的一樣。”
大尚宮道:“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太子那個樣子,身邊若是沒有你照顧著,叫我怎麼……”
大尚宮抬眼看去,皇后娘娘妝容精緻的臉上驀然留下一滴淚來:“已經賠上了這麼多,我圖個什麼呢?不就是圖他即位嗎?他要是不即位,他怎麼對得起我,怎麼對得起他弟弟!他怎麼對得起我們這麼多年,忍氣吞聲的活著……”
明德其實意識並不清楚,一會兒是在軟轎中顛簸,一會兒好像來到了皇后的鳳仙宮,一會兒剛要睡過去,就被一根銀針扎在後頸上,活活的刺醒了。
然後就是一座軟榻把他抬去了考場,在雞鳴三聲前趕到了宮城裡舉辦考試的太學殿。
他覺得頭腦里很不清楚,一會兒很熱,一會兒很冷,連自己怎麼坐到座位上的都不大清楚。一會兒考生陸續的來了,大殿裡鴉雀無聲,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他渴,發著高熱,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人打斷了又重新接起來,幾乎連坐都坐不穩。筆在手裡拿不穩,手抖得厲害,幾乎寫不了字。
監考的太學官踱過這個座位,看到這個考生有異樣,於是多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明德幾乎要栽倒,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只微微的搖了搖頭。
三年苦讀,很多考生都對這場考試給予了重望,就算一時身體不舒服,強撐著也是要到考場的。太學官理解的嘆了口氣,也不說什麼,搖搖頭走開了。
明德俯在桌面上喘息了一會兒,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題目。策問是考為臣之道的,明義問子欲孝當何為,每一字每一句都影射了當今的皇上和太子。
真不錯,堂堂的春闈策問,多麼重要的考題,上萬的考生入考……那題目竟然是定給了我一人看的。
明德唇角拉扯了一下,好像要笑起來,但是隨即就因為疼痛而猛地捂住了唇。
那個男人簡直要把人都整個吃下去一樣,口腔細嫩的皮膚都沒有放過,每一寸每一厘,都一點一點的噬咬過去,留下一地狼藉才罷。
明德提起了筆。父子之道,別於君臣之道……為父者年老昏聵,為子則當竭力彌補安慰;為君者昏庸、荒yín、拙政、違背人倫,為臣則當力諫甚至逼諫,豈能以忠孝混為一談?
——李驥,明德冷冷的想著:既然你定了考題給我一人看,那我這個答案也好好的給你說說罷了。
考完已是中午,主考官一錘定音,古鐘打響,整個長安城都聽得到那裊裊不絕的回音。卷子被依次收上去,主考官又將君子端方為臣之道的話教訓了一遍,就揮手讓他們離開了。
太學殿裡漸漸人聲喧鬧起來,明德迷迷糊糊的知道要走了,他手指都顫抖得拿不起東西,最終只好把所有文具都丟棄在了桌面上,自己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有個考生以為他忘了筆墨紙硯,於是上前去一拍他:“這位兄台……”
就是這麼一拍,明德一聲沒吭,整個人就這麼頹然倒下了。
那考生嚇了一跳:“兄台!兄台!你怎麼了?怎麼了?”
周圍恍惚有什麼人的喧譁和驚呼,然而那些都離他越來越遠了。明德眼前一黑,直直的摔倒在了太學殿台階前的月台上。
考生在考試結束後暈倒了,這其實不是件大事。
主考官丁恍也沒有多加注意,只是當著人面,總要體現自己為官一方、愛民如子的情懷。於是他吩咐人:“太學官大人們把那考生扶去內室,請郎中來看一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