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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突而抬手緊緊的抓住乾萬帝的手腕,臉色猙獰咬牙切齒:“那你呢?你當初掐死明睿皇后的時候有沒有手軟一下,你毀掉我的時候有沒有猶豫一下?你要求我對別人慈悲,那誰又慈悲過我哪怕那麼一點點!”
第9章 予生予死
——我掐死她的時候確實沒有手軟,但是我不是手軟留下你了嗎?
剎那間很多念頭在乾萬帝心裡閃過,紛紛揚揚的阻斷了視線,讓人看不清事情本來的面目。
那個漆黑的深夜,那個女人在年輕的他手下苦苦哀求他放過剛降生的無辜的嬰兒。當時他是怎麼想的?
他已經被背叛的怒火迷住了神智,他年少氣盛,脾氣急躁,馬背上打出來的天子,完全不會在鮮血和慘叫面前婦人之仁。
院子裡打板子的沉悶的噼啪聲漸漸淡去,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也隱沒在了宮窗精細的雕花窗欞邊。長長的蘭草垂下枝葉,那姿態猶如垂死的蝴蝶。
冰冷的宮室里縈繞著鳳髓香,矜持而單薄的香氣,嬌貴、寒涼、高高在上,那樣的凌厲而尖銳,卻好像手下這個眉目穠麗得暴戾的少年一樣,稍微手重一下就傷了,壞了,再也修補不回來了。
乾萬帝李驥從來不是個會愣神的人,手腕上的刺痛讓他恢復了神智。明德的細長的手指緊緊掐在他皮膚里,用力之大,指尖都脫盡了血色。
“我早就不該對你手軟……”乾萬帝的手微微顫抖著,掌心上長期軍旅生涯留下的粗糙的老繭在少年光滑的側臉皮膚上划過,“……他們說你是祥瑞,我看你簡直就是個凶兆!”
“凶兆也是你自己召進皇宮裡的!”
“你說得對,”乾萬帝聲音異常低沉,就仿佛暴風雨來臨前海面上陰霾的天空,“——我要是當年就讓你跟你母親一塊兒去了,也省得我今天……”
我今天什麼?懊悔?棘手?麻煩?……抑或是,痛苦?
明德惡狠狠的去扳他的手,就像是一頭掉進陷阱里拼命掙扎的小獸,滿臉都是冰涼的淚痕:“——李驥!你有種就殺了我!有種你照樣三尺白綾勒死我,有種你把我埋進明睿皇后墓那口放著貓骨的皇子棺里去!你不敢我一輩子都瞧不起你,你這個敢做不敢承認的孬種!你個王八蛋!懦夫!!”
少年因為尖利而嘶啞的聲音在巨大而空曠的宮室里一遍遍的迴蕩,就仿佛十幾年前那個血色的夜晚,接生婆尖叫著,皇后慘呼著,剛出生的嬰兒竭盡全力的哭嚎著,鮮血橫流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就好像一場燒盡了天空的大火。
乾萬帝的手從明德臉上一點一點的滑過,就好像帶著無盡的眷戀和喜愛一般,慢慢的滑到他頸間,然後掐在少年修長而優美的脖頸上,一點一點的收緊。
“我為什麼要三尺白綾掐死你呢……”乾萬帝笑著低聲問,“你應該死在我手裡,直接死在我手裡,沒有任何相隔的東西擋在我們中間……”
黑暗中他稜角分明的臉只映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明德漸漸的一點也看不清了,他拼命的想掙扎,然而他使盡全身力氣,也只是用他冰涼的手指抓住了乾萬帝的手臂,然後一點一點的鬆了開去。
一個時辰之前,在那瀰漫著灰塵和霉味的冷宮,貴妃……也是這麼痛苦的死去的嗎?
更久的以前,明睿皇后,倒在生產時滿地的鮮血里,也是這麼死去的嗎?
明德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了。他頹然倒在冰涼的宮錦抱香鴛鴦枕里,慢慢的垂下了手。
多好,那個從未謀面的據說因為他喪了命的女人,穿著明媚而華貴的皇后朝服,站在遙遠的彼岸向他伸出手,就像……就像張氏對她生的孩子們那樣。
乾萬帝李驥看著他,突而鬆開了掐住他脖頸的手,然後一把抓住他後腦,把他半個身體都拖起來。明德這時候已經幾乎沒意識了,乾萬帝蹂躪一樣親吻著他,在他口腔里噬咬著直到泛出血絲,然後狂暴的撕扯開單薄的長袍,一路往下揉捏著少年還沒有完全張開的削薄身體。
他突然想起兩年前第一次見到上官明德的時候,他也曾經很暴戾的反抗過,然而最後還是失敗了。不論是從體力還是實力上他都沒辦法和精壯的成年男人相比,在李驥手底下,好像他除了輾轉和忍受之外就什麼也做不了。
自己叫他生,他就不得不生;自己叫他死,他就不得不死。
但是死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貴妃沒有了以後可以再立,胎兒沒有了以後可以再懷,無非只是以後少了一個眼睛盯著皇位的競爭對手而已。只是明德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上官明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