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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漣漪宮大宴,煙花漫天,氣勢恢宏。賢妃宮這裡原本就不熱鬧,這下更襯得冷冷清清,雖然那煙花聲聲的就近在耳邊,那熱鬧煊赫卻和自己完全隔絕了。賢妃呆呆的坐在床前,只覺得孤燈滴漏聲聲寂寞,不由得一陣心酸上來,默默的拿撒花雪綢絹子抹淚。
貼身宮女知道她的心思,湊過去低聲道:“娘娘,奴婢著人打聽,說是漣漪宮那裡夜宴剛散呢。”
賢妃一驚一喜,再一想卻又黯然了:“誰知道皇上在不在呢?”
宮女垂淚道:“在或不在,總得去請了才知道啊。”
“可嘆本宮……”賢妃說了一半,只覺得白天裡丁昭容的話聲聲入耳,頓覺刺心。她一介地方官人家女兒,好不容易爬上了這等高位,原想著可以揚眉吐氣,誰知道還是受制於人,這如何能甘心?想到這裡便再也忍不住,吩咐那宮女說:“去,去叫人請皇上!”
宮女連聲答應著過去了。賢妃宮到漣漪宮有一炷香走路的距離,她急著趕過去,一路小跑著來到漣漪宮門口,左右一看,只見明黃色龍攆停在門口,乾萬帝抱著一個裹在雪裘里的孩子,正一步跨了上去。
那孩子哭得亂七八糟,跟小貓叫似的,淚水沾了一臉都是。乾萬帝也有點醉了,酒意沖腦,用掌心粗魯的抹去淚水,粗糙的掌心在明德的臉上揉的一片片血紅。
宮女不敢直接上前去,只偷偷的給外邊伺候的小太監塞了些碎銀,問:“皇上這是去哪裡?今晚可翻了牌子?”
那小太監掂了掂銀兩,笑道:“這兩三年間,姐姐什麼時候看見皇上翻牌子了?”
“那……”
小太監看看她的衣服,瞭然道:“賢妃娘娘宮裡的吧?——回去告訴賢妃娘娘,別等了,早點歇著吧。皇上都醉得不清楚了,幸虧散的早,沒看那小貴人哭得這樣麼……”
宮女回去後氣憤憤的,添油加醋的和賢妃一說,又加了不少不堪的細節,賢妃一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宮女趁機勸道:“娘娘,丁昭容白天裡說的對啊!”
“我就是不平!清幀殿裡那一個長得那樣,也就罷了;丁昭容她哪一點比的上我?除了家世,論位份、論聖寵、論相貌,她都比我差了這麼多!憑什麼她處處都要指教我,連封后這樣的事,都要她來教我怎麼做?”
宮女慌忙拉住了賢妃:“娘娘小心隔牆有耳啊!”
賢妃噤了聲,臉上極其的不平。宮女小心看了看她的臉色,低聲道:“娘娘想一想,現在怎麼是賭氣的時候?只有先把皇后的位置坐穩了,餘下的人再一個一個慢慢的……除去了清幀殿裡的那個,娘娘您不就是這後宮裡拔尖兒的?到時候何懼一個丁昭容呢!”
賢妃坐在那裡氣恨了半天,宮女又是倒茶又是打扇,半晌才聽她冷冷的道:“來人。”
外邊幾個嬤嬤宮女魚貫而入:“奴婢們在!”
賢妃站起身,面色僵硬:“擺駕!本宮去見丁昭容!”
第54章 雨前和靜
清幀殿從內殿往外,燈火通明,一層層紗幕從天而墜,一直綿延仙境一般。從外殿往裡只覺得香風玉霧、蘭棟雕梁,就仿佛是神仙也比不得了。
乾萬帝不喜奢華,平日裡清幀殿只肅穆過頭罷了。只是裡頭那位說不得的小貴人自從不清楚了,就格外的怕晚上,一到晚上醒來就哭鬧不止,一會兒說看到人了,一會兒說看到刀劍了,有時狂叫丁貴妃,有時叫東陽王晉源,還有眾多前頭已死的舊人名字都叫出來,好像被纏住了一樣。
御醫也來看過,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胡至誠畢竟是服侍久了,知道皇上需要聽什麼不想聽什麼,因此只偷偷的進言道:“皇上,有話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公子這是殺孽太多,被那些不往生的冤靈給纏上了啊!”
乾萬帝斷然不願意承認明德是被自己活活逼瘋了,他更原因相信是前頭舊人的魂纏在清幀殿裡。因此每到晚上,清幀殿裡必然徹夜通明,便是用皇家帝王富貴之氣來制住鬼影重重罷了。
今晚乾萬帝大醉而歸,匆匆命人在宮內安置裘多王子及其使團,自己則拖著明德一路回了清幀殿。皇帝很少有這樣的時候,一時宮人也不知道如何伺候,連尚寢局的人都未能近身,就只聽轟然一響,乾萬帝已經把內室的門甩上了。
宮人正不知所措,原先那夏昭儀宮裡的大宮女雨前便偷偷的過去給張闊塞了銀子,陪笑著問:“皇上今晚可要尚寢局安排伺候?怎麼看上去倒像是發火了一般?公公趁早告訴我們一句,省得明天一早言語不對,觸了霉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