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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僅僅只是一點正常人根本不會去注意的小事和細節,他都能默默的記著,付出巨大的執著和精力去記上好幾年,不把帳算回來,他連躺在棺材裡都不會安心。
——更何況是他心心念念著、沒齒痛恨著,恨不能要噬其肉飲其血的乾萬帝李驥呢?
李驥盯著上官明德,清清楚楚的從周圍官員們的叫嚷聲中聽到他幾不可聞的聲音:“……廣選采女充實懷抱,臣不過是仿效皇上的風流行徑罷了,何必對臣……下如此重手呢?”
乾萬帝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血脈在剎那間縮緊,然後猛地擴張,血流一下子都衝到腦子裡,沖得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
他猛地站起身,掙脫那幫老淚涕零的官員,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明德,就像抓一隻小貓一樣拎著他的脖子,在審堂血跡斑斑、髒污硬結的地面上一路拖到了門口。
大理寺卿都呆住了,剛要撲上去,張闊緊緊的拉住了他:“大人,不可啊!”
大理寺卿手足無措:“張公公,皇上這是……”
張闊快速的打斷了他的話:“大人,您什麼都沒有看見。”
大理寺卿一愣。
張闊的聲音近乎於尖利:“大人!您今天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發生!”
大理寺卿從倉皇中找回了神智,愣了一下,然後跪拜下去:“臣……臣接旨!”
乾萬帝走到錦衣衛大牢門口,守衛慌忙跪拜行禮,結果被皇帝一腳踢下了台階。小太監戰戰兢兢的不敢上前,只見皇帝拖著一個裹在青色袍子裡幾乎要咳斷了氣的人,幾步走下台階,幾下解開了馬繩縱身上了馬。
小太監瑟縮著挨上前:“奴、奴才斗膽請皇上下旨,擺、擺駕何處,是否回宮?”
回答他的是乾萬帝猛地一勒馬韁,高高躍起的烏雲蓋雪差點踏中了小太監的頭。小太監連滾帶爬的抱著頭跑開,只聽馬蹄聲轟轟隆隆仿佛滾雷一般跑遠,乾萬帝已經消失在了官道喧囂而起的煙塵中。
明德幾乎要咳得縮成一團,馬背不斷的顛簸著,每一下都重重的加深了他的痛苦,好像要把他的內臟都從喉嚨里顛出來一樣。
乾萬帝俯在他耳邊問:“你知道我為什麼廣選采女麼?”
明德扭曲著回了他一個笑容:“——皇上當然是為了祖宗血脈、江山社稷著想。”
“不,”乾萬帝說,“我就是想提醒你,我不想讓皇后和東宮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明德想說什麼,可是他說不出來了。乾萬帝不想聽到他說任何一個可以讓自己頓時喪失理智的話,他一隻手抓著馬韁,一隻手緊緊的捂住了明德的嘴。
烏雲蓋雪在廣闊的官道上風馳電掣,路人紛紛驚叫著躲開,明德在乾萬帝寬大的衣袍里無聲的咳著,整個人蜷曲成小小的一團。
皇宮大門很快出現在他們面前,侍衛遠遠的就迅速打開了大門,一片人飛快的俯在地面上,整齊劃一的高聲道:“——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回宮!”
“臣等恭迎陛下……”
烏雲蓋雪從他們頭頂上一躍而過,重重的落到青石板地面上,然後馬不停蹄的向清幀殿的方向飛馳。乾萬帝在離玉階僅僅只有三丈遠的地方猛地一勒馬韁,烏雲蓋雪嘶叫了一聲,高高揚起了半個馬身,然後轟的一聲落到地面。
乾萬帝抓著明德,縱身下了馬。這一顛差點要了明德的小命,乾萬帝只覺得掌心溫熱,抬手一看已經咳出了大口鮮紅的血。
“上官明德,”乾萬帝拉著明德後腦勺上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掌心裡的血,“——你看,我很輕易的就能要了你的命,比掐死一隻小貓還要容易,你要不要試試看?”
明德只看了一眼,沉悶的笑聲仿佛從他的胸腔里發了出來。
乾萬帝狠狠的拉著他的頭髮,強迫他露出了細白的脖頸:“你笑什麼?”
“……陛下何必用掐的呢,”明德輕輕地說,“您看,我這麼脆弱,一個癆病病人,稍微少吃一點藥就有可能會死……甚至在床上稍微娛樂一下您,都有可能隨時死去……”
李驥只覺得心裡有一把火在燒。
那一刻他相信,他是真的很想殺死眼前這個人,讓他那張嘴永遠也說不出來任何一個讓人暴跳如雷的字句。
永遠無法反抗自己的意志,永遠無法伸出爪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永遠只能柔軟的躺在自己懷裡,乖乖的,聽話的,嬌貴而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