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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亦不是第一次殺人。
不死城中偶爾會有人進入,東祝不是他求助的第一個人,以前他有試過讓別人給與痛苦或者死亡,可那些人都太弱了,不僅做不到他的要求,還被他反殺了。
但今晚刺殺東祝時,他第一次手抖得如此厲害,差點沒握住那把短匕首。
非亦鬆開匕首,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到顫抖的手撐住床榻,他注視著面色慘白的東祝,良久,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怪就怪你太善良,把我帶了出來,所謂魔祖,也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床榻上被殺「死」的人就睜開了眼睛,且眼神清明,未有一分醉意。
非亦心驚膽駭,差點跌坐在地。
東祝轉了轉眼珠,就那麼插著匕首直起身子,近乎和藹地注視著驚懼的小弟子,嫌棄道:“我裝了這麼長時間,還以為你會發表什麼大論,結果就這?小小年紀跟個老頭子似的,知道的你是我徒弟,不知道的,怕要把你當成那冥河底接班人的徒兒。”
他行事不避諱非亦,連私密的事也在對方面前提起過,世人都不知曉,但非亦知道,他與那天上天的神君,神界的百花神,冥府的接班人是好友。
而冥河底的接班人,將來要繼承冥府一殿閻羅位置的人,是個老成的悶性子,半點不活潑。
非亦突然生出些怒氣,這怒意洶湧,攫取了他所有的心神,令他沒有注意到,在發現東祝沒死的那一刻,他心裡產生的一絲激動和欣喜。
“我才不像他!”
少年語氣惡狠狠的,倔強要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東祝一時語塞,頗為驚詫地看著非亦。
這小徒弟當真有趣,刺殺失敗了,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怪他。怪他就怪他吧,不怪他裝死騙人,竟然怪他隨口的一句話。
東祝暗自咋舌,覺得下次有必要和他那冥府的好友說道說道,別一天到晚老神在在的。
畢竟這位朋友已經不招人待見到,他新收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徒弟都嫌棄的地步了。
東祝出神的工夫,非亦已經冷靜下來了,攥緊了拳頭:“我想殺了你,你如果繼續留下我的話,遲早有一天被我殺死。”
“好啊,你想殺,為師便給你殺。”東祝沒當回事,一口答應下來,傾身逼近,捏住了他仍有些抖的手腕,“只不過你要記住,下次動手的時候不能抖,手一抖,就會露出破綻。”
非亦微怔,抿著唇一言不發。
東祝用空閒的手拔出匕首,放在他掌心,惡劣地勾起笑:“嘴硬心軟的小徒兒,為師就知道你捨不得了。”
非亦額角暴起青筋:“胡言亂語!我才不會捨不得你!”
“若不是捨不得,你又為何因殺死我而難過?”東祝笑笑,“少年心高氣傲,如果能殺死我,你該當成榮耀。”
被匕首刺破的衣袍依舊是破的,但裡面的傷口已經自行癒合了,一絲血跡都沒有滲出來。
非亦想,他還是輕敵了。
那個結果出現的可能性不是約等於零,而是零,他不可能殺死東祝的。
非亦攥著匕首,失魂落魄地逃離了折雲宮。
刺殺失敗,意料之中的動怒沒有發生,連懲罰都沒有,東祝只是用隻言片語逗了逗他,便將此事揭了過去。
自那日起,非亦就將自己關在魔宮裡了。
他剛來到魔界的時候,好奇過這裡的一切,最喜歡去找別人的麻煩,既是想藉由那些人的怒氣來確認自己確實離開了不死城,也想給東祝惹點麻煩。
魔祖的小徒弟自來到魔界後,就將魔心城攪了個天翻地覆,如今破天荒的安分下來,所有人都在猜測他是不是被東祝收拾了。
這話傳到東祝耳中,他掰著指頭算了算,自己確實很長時間沒見過非亦了。
心神一動,便殺進了非亦的住處。
小徒弟還是那個小徒弟,只不過看上去更沉悶了,也更像他那位古板的友人了。
東祝覺得牙疼,拎著非亦的脖領子,帶著他離開魔心城,來到了流火淵旁。
淵火搖曳躍動,東祝睨著面無表情的小徒弟,好笑道:“一次沒殺死師尊,就開始氣餒了?”
非亦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只不過是累了,等休息夠了再殺你。”
“累了啊,要不要師尊哄哄你?”話音剛落,東祝便帶著他跳下流火淵,“世人只知道浮水,為師今日便帶你游游火!”
非亦被拘在不死城中,沒有晝夜時間的概念,雖表現得老成,但到底還是孩子心氣。
他下意識摟住東祝的腰,瞪圓了眼睛,死死地扒著唯一能依靠的人。
東祝低下頭,瞥了眼自己被抓皺的衣服,勾了勾唇角。
一心求死,還不是怕死,他的小徒弟口是心非起來真可愛。
魔氣形成一個屏障,緊緊包裹著兩個人,使得流火淵中的烈焰無法傷到他們。
東祝帶著他在流火淵飛上飛下,轉了大半天,直接撕裂空間,往人間去了。
正值人間的上元佳節,夜裡燈火通明,河裡飄滿了花燈。
東祝帶著驚魂甫定的非亦來到岸邊,像凡人一樣排隊買了一盞花燈:“你會寫字嗎?”
非亦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眼睛都挪不回來,只隨便地應了聲。緊接著,他的手裡就被塞了一盞花燈和一支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