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問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光透過窗口,落在遠處劈下的劫雷上:“那依你之見, 他突然衝出去是為了什麼?”
流塵甩了甩手, 將被雨水打濕的衣袖挽上去:“一, 他還帶著其他人, 二, 他此行有所求。”
“他能帶什麼人?”
“別忘了清垣傳回來的消息, 他是從妖界來的,還是遲迢的貴客。”
最後兩個字被刻意加重,咬出一股子意味深長的意思。
問舟怔了一會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說他帶了遲迢?這必然不可能。且不說遲迢那記仇的性子會不會安安分分不找我們的麻煩,此次群英宴也邀請了他,日前妖界的車隊已經出發,他怎麼可能會和一個修士同行。”
“我也只是猜測,並非說他一定來了渡微州。”流塵揉揉眉心,“龍傲天與遲迢關係匪淺,無論是不是那種關係,都對仙界不利。”
沾衣落水,他的衣衫用了專門的料子,沒一會兒雨水就凝落了。
問舟施法取來一旁的外衣,遞給他:“現下當務之急是解決琉璃蠱,其他的之後再說也不遲。多穿點,你自從被遲迢傷了後,身子骨越發虛弱了,別再著涼。”
流塵頷首,接過衣服披在身上:“多謝師叔。”
“這劫雷來勢洶洶,龍傲天不知所蹤,你可有對策?”
“劫雷與他脫不了干係,我們不可貿然插手,現下只能等了。”
隨意插手別人的雷劫,會引得天道降罰,加重雷劫,破壞自己與對方的修行之路事輕,嚴重的還可能搭上性命。
幫人渡劫是個要命的事,就算有絕對的把握和足夠的修為,也沒人願意為了別人蹚渾水。
應向沂何其幸運,遇到了世間極少數願意為他蹚渾水的人。
沖向劫雷的短暫時間裡,遲迢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他幫應向沂擋雷劫的時候,那時的情況和現在很相似,只有一點不同:當時他抱著應向沂,兩人無比親密,現在他不得不遠離應向沂,確保劫雷劈不到除他以外的人。
識海中的赤色絲線,它口中莫名其妙的話,無一不讓遲迢確認了一件事:他此番龍角長成,與應向沂留在他身體中的精元有關。
該是多麼強大的力量,能夠如此輕易就幫他生角化龍?
他的小娘子身份不一般,雖然表面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修士,但肯定與上神界有關。
遠離應向沂,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對方,也是為了保護他自己。
從第一道劫雷劈下來開始,如果有人幫忙,雷劫就會視情況加重。若是應向沂被卷進來,這本就來勢洶洶的劫雷,勢必會更加難以抵抗。
遲迢調動妖力凝出結界,將全身上下護得嚴嚴實實,尤其是一雙角,仔仔細細設了三層結界。
他是極怕疼的,上次的天劫斷角之痛還未忘卻,現下趨利避害,下意識就做出了擇重之選。
第一道劫雷的力量並不算太強,但也將他護著身體的結界劈出了裂紋,第二道第三道劫雷接踵而至,沒留給他絲毫喘息的時間。
遲迢反應過來的時候,結界已經如打碎的夜明珠一般,濺落無數閃著光的鋒利碎片。
周而復始,凝出來的結界被一次次打破,遲迢面如金紙,臉色難看至極。
劫雷並沒有停止的意思,這一場天劫像是要肅清長久以來的罪責,將他這條漏網之龍活活劈死。
身體中的妖力所剩無幾,又一道劫雷直直劈下來,落在他背上,直接將遲迢劈回了原形。
他無力維持人形,就連護著應向沂的結界也變薄了。
吐出來的血染紅了銀白色的鱗片,白龍掙扎怒吼,咆哮不停,卻被青紫色的劫雷困在半空,無法逃離。
劫雷是天道降罰,能毀滅六界萬物,僅僅是散落的劫雷,也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將地面上的房屋全部劈成了廢墟。
一眼望去,整個渡微州都是一片焦土。
過度的疼痛激發了五感,他的聽覺和感覺變得更加敏銳,那些細小的哭嚎吼叫聲都被捕捉到耳中。
當了幾百年妖尊,遲迢頃刻間就判斷出了聲音的來源——琉璃蠱,以及和它攪和在一起的魔氣。
邪祟與精怪比妖更怕天劫,就像琉璃蠱天生克制修士一樣,劫雷是邪祟天然的克星。
沒想到他這一通天劫受下來,竟然還幫渡微州解了眼前的困境。
一想到如了流塵那傢伙的意,遲迢心裡就不爽起來。
又一道劫雷劈下來,正好劈在龍角上。
疼痛令他失去了思維能力,整條龍都不受控制的蜷縮成一團。
接下來的劫雷都衝著他的角而去,和上次一樣,像是要將這生出來的龍角生生劈斷。
斷角之痛使得遲迢不受控制地哀嚎出聲,悽厲的龍吟聲響徹長空,竟將那若干邪祟的哀嚎都壓了下去。
遲迢被劈得維持不住身形,逐漸縮小,堪堪比幼年期大一點。
地面上,由他的力量構成的防禦結界也被雨滴擊碎了。
然而這一切,他都無從得知。
他的意識混沌,朦朧之中感覺到一陣溫柔的力量,撫去了龍角上的痛,將他擁入懷中。
濃稠的黑夜像一個巨大的繭,本該沒有一絲光亮,可這暗無天日的環境裡突然出來了裂縫,有光從奄奄一息的白龍身上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