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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不會再有天上天,不會再有神明,六界和世間都將與我再無瓜葛,我的責任只有你一個人。
我只是應向沂,是屬於遲迢一個人的應向沂。
應向沂沒等他的答案,握著劍,一頭扎進了屍坑裡。
遲迢呼吸一窒:“阿應!”
他下意識要撲進去,卻被封印的屏障反彈回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襲白衣被叫囂的冤魂們吞噬。
所有人都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到了,回過神來後,由封印點連接起來的屏障正在瘋狂收縮。
萬人屍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里縮小,所有的屍骨都被神力碾成了粉末,嘶吼的冤魂們瘋狂逃竄,被動地往屍坑中央聚攏。
在屍坑的中央,立著一把劍,劍名秋月,劍身銀亮,蒙著一層淡淡的金輝。
完全看不出這把劍之前是一柄嗜血嗜殺的魔劍。
“這是……”
東祝訥訥道:“以身入劍,這把劍和他都將成為封印冤魂的容器。”
秋月劍雖為神品之質,但要封印眾多冤魂,還是太過勉強了。
應向沂是在以劍為媒介,把自己的血肉化作了容器,用來封印冤魂惡鬼。
遲迢喘不上氣來,耳邊嗡鳴聲一片:“他,他……”
非亦和東祝一左一右扶起他,四周的怨氣在飛速消失,然而他們誰都高興不起來。
遲迢牙齒打顫:“他騙我,騙我說要白頭到老的……”
「轟」的一聲巨響,屍坑變成了平地,從封印點凝結的力量都注入到了秋月劍中。
神力,冤魂……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在劍里。
遲迢踉蹌著衝過去,甚至都忘了用妖力。
他跪在秋月劍旁邊,想去觸碰,卻不敢伸出手。
劍身上有屬於應向沂的力量,如他一般溫暖強大,充滿包容性。
遲迢遲疑良久,慢慢湊過去,將臉貼在劍身上。
指寬的劍刃映出他泛紅的眼尾,細弱的嗚咽聲被劍身震動的嗡鳴聲掩蓋。
妖界眾人沉默兩秒,面朝著遲迢和秋月劍的方向,紛紛跪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從天而降的金色光柱籠罩住秋月劍,將遲迢也籠在其中。
金光渾厚,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到他們圍過去的時候,劍和遲迢都不見了。
大地靜謐無聲,唯有清風瑟瑟,吹散了瀰漫的霧氣。
秋高氣爽,日光溫暖和煦。
——
一個月後,天上天茅草屋。
小白龍神色懨懨,換了個姿勢,趴在床頭新搭的小窩裡。
應向沂戳了戳小龍腦袋:“還沒生完氣?”
遲迢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應向沂摸摸鼻子,拿出早已編好的說辭:“你總是不相信我,還把自己弄傷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當時他抱了必死的決心,能活著回來,從秋月劍與冤魂中脫身,已經算是幸運了。
說起來還要感謝他當初取骨救遲迢的舉動。
遲迢現在的身體是用他的肋骨鑄造的,和他的壽數氣運相連。當時他的力量不夠壓制冤魂,才會抽取遲迢的力量,所以遲迢才會在進入天上天后昏睡。
也正是遲迢源源不斷的強大妖力供給,才使得應向沂平安醒來。
抽取力量是無意識的行為,遲迢和應向沂都不清楚,應向沂也是後來才琢磨清楚的。
應向沂本想解釋,但遲迢那時候已經在生他的氣了,以為他是故意裝死嚇自己。
怕遲迢擔心,應向沂便將這口黑鍋給背下來了。
“不得已?”遲迢氣炸了,噌的一下躥到他肩上,尾巴繞著他的脖子,“裝死也是不得已嗎?”
神明為封印冤魂而隕落。
世間是這樣傳的,遲迢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滿腦子都是殉情的念頭,但當他們被神樹接回天上天后,他就暈過去了,醒來時發現應向沂已經坐在他身邊。
應向沂在小白龍尾巴上按了一下,把他變成了人,抱在懷裡:“以為我死了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遲迢紅著眼睛瞪他,手指將他的衣襟攥得皺巴巴的:“你說呢?”
他恨不得一起去死。
應向沂心裡又酸又軟,輕嘆一聲,輕輕吻了吻他的眼角:“那你現在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嗎?”
遲迢愣住,湖綠色的眼睛裡盈滿了瀲灩的波光。
應向沂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窩,又往下移動到肋骨的位置:“我是你的逆鱗,你也是我的軟肋,你心疼我,我也會心疼你的,我們說過同生共死,以後不要試圖留下我一個人了。”
遲迢沉默許久,環住他的肩膀,輕輕地「嗯」了聲:“我們同生共死,永遠在一起。”
應向沂長出一口氣,抱緊了他,感覺沒有痊癒的傷口都不疼了:“不是想去我的故鄉看看嗎,迢迢這麼乖,明日我們就去。”
屋外,散去一身力量的神樹變成了小樹苗,自言自語。
“大人是不是要走了?”
“為了封印那些冤魂,大人的神力差不多用完了,以後,就沒有神明了。”
“也沒有……天上天了。”
天上天本就不是適合草木生長的地方,小樹苗失去力量之後,變得十分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