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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上,小丫頭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哼唧了兩聲,依舊殷切地注視著應向沂。
她臉上的鱗片褪去了一些,痕跡變得淺淡,不仔細看的話,與常人無異。
許是之前被操控心神的緣故,應向沂越看她,記憶中的臉越清晰,惹得他心裡生出點微妙的憐惜。
應向沂有個妹妹,妹妹患有先天性遺傳病,從小體弱,常年要靠藥物和機器維持生命。
父母意外去世後,兩人被送去了孤兒院,當時有人要領養應向沂,被他拒絕了。
領養人只想領養一個孩子,妹妹身體不好,他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孤兒院。
兩人相依為命,應向沂每天都想快點長大,賺很多很多錢,帶妹妹治病。
可惜,妹妹永遠留在了小時候,沒等到他長大。
眼前的半妖小丫頭,和記憶中的妹妹差不多高,一樣的瘦弱,一樣的讓人心疼。
如果眼睜睜看著她被剖出妖珠,死在自己面前,和幫凶又有什麼區別?
應向沂為自己的惻隱之心嘆了口氣:“能把她交給我嗎?”
九寶閣發布懸賞令,一定有很多人都在追查她的下落,應向沂心知肚明,自己能救小丫頭一次,不一定次次都能救她。
但一想到沒來得及救的妹妹,他就沒辦法袖手旁觀了。
如果死亡不是終點,妹妹的離開會不會也是另類的穿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應向沂心頭就湧起一陣身為兄長的責任。
小丫頭聽見他的話,瘋狂掙紮起來,要往他身邊靠。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很快反應過來:“仙君都開口了,我們怎麼會拒絕。”
小丫頭被拎到應向沂面前,男人遲遲沒有鬆開手,暗戳戳地提醒:“我們追了許久才捉到她,仙君打算怎麼處理她?”
“還沒想好。”應向沂思索了下,從懷裡掏出幾張紙人,“這是我做的靈符,帶在身上可以擋災,用來換她,可好?”
他全身上下的家當只有書、剪子和紙人,他拿到書之後才穿越,顯然不能交出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剪子八成就是他的本命法器,能拿出來誆人的只有紙人了。
確實有能擋災的法寶,大多價格高昂,人間少見。
三人不疑有他,只覺被天大的餡餅砸中了,頓時喜笑顏開:“謝謝仙君。”
出於微妙的愧疚心,應向沂只留下一張,把剩下的紙人都塞給了他們:“算是你們為我帶路的費用。”
反正只是紙人,他隨隨便便就能剪出一堆來。
三人感動不已,執意要送他,盛情難卻,應向沂只好答應。
鹿袖山距離昭南城百里有餘,步行趕路的話大概需要兩天,天色漸晚,三人帶著應向沂來到附近的村子,打算歇息一夜。
村子不大,散落的房屋中一大半都是空的,屋主已經作古,幾人找了間相對寬敞的借住。
小丫頭身上的鱗片褪得差不多,精氣神也恢復了,睡得小臉紅潤潤的。
應向沂在她身上尋找妹妹的影子,懷念似的看了許久,才離開屋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連日的雨停了,土地微濘,一腳踩下去暄暄軟軟的。
應向沂坐在小木凳上,借著月光翻書。
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來來回回翻了三次,應向沂無比確定,這本書上全是圖案,沒有一個字。
夏天晚上,他閒著無聊的時候,會在廣場上擺地攤賣剪紙。
價格不貴,還會搭送,不為賺錢,純粹打發時間。
昨晚擺攤的時候,旁邊來了個衣著破爛的老人,背著一包袱的書。
書很破舊,雖然定價低,但擺了一晚上也不見賣出去。
廣場裡的乞丐一晚上都收入不少,唯獨老人這邊無人問津。
應向沂和老人商量了下,搭著書賣剪紙。
他剪紙有些年頭了,技藝很好,買的人很多,不一會兒就賣完了。
應向沂把賺的錢都給了老人,老人十分感激,給了他這本書。
老人信誓旦旦,說上面都是剪紙紋樣,很適合他。
書確實很不錯,應向沂沉迷剪紙,凌晨才睡著,結果醒過來就穿越了。
應向沂想起剛裝修好的房子,準備開業的新店,心中一陣悲痛。
現在這些都沒了。
成年人極具韌性,應向沂把書蓋在臉上,消沉了一會兒,很快整理好心情。
剪子和紙人也被檢查了一番,沒有異樣。
這把剪子跟了應向沂很多年,整體是銀色的,為防磨手,手柄上纏著細細的紅線。
應向沂試著和它對話,可剪子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似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院子裡放著淺水缸,裡面蓄滿了雨水,綠油油的浮萍幾乎要溢出來。
應向沂想起之前做的夢,那雙湖綠色的妖冶眸子,還有那個粘稠的,濕潤的吻。
舌尖隱隱作痛,他不自在地抹了把臉。
這樣的親吻太超過了,應向沂活了二十七年,從未有過。
要命的是,接吻的對象還是男人。
還好是夢。
應向沂直了二十七年,不敢深究這荒唐的夢暗示了什麼。
房間裡充斥著陰雨過後的霉氣,應向沂吃慣了苦,不怎麼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