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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向沂撫摸著夜明珠,環視四周,高聲道:“素聞「醉生夢死」大名,特來向酒妖大人討教一二。”
周遭空曠無聲,過了一會兒,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應向沂迅速轉過身,將夜明珠往前一遞。
瑩白的光暈照亮了一張笑意詭譎的臉,他一副千年模樣,鬚髮眉毛卻是白的,只有顴骨處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就像是喝醉了。
應向沂眯了眯眼:“浮白?”
“是我。”
酒妖浮白坐在酒缸上,兩條腿懸空,來回晃蕩,酒液從他的腿往下落,滴答滴答不停,在地上匯聚了小小一灘。
浮白輕易現身,應向沂並沒有高興,神色反而更嚴肅了:“誤入閣下酒莊,我的朋友們都中了「醉生夢死」,希望你能將他們喚醒。”
酒妖亦正亦邪,應向沂決定先以禮待之。
浮白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從酒缸上跳下來,一下子躥到他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應向沂退後兩步,脫口而出「龍傲天」,看到浮白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叫應向沂。”
“應向沂,應向沂……”浮白重複了幾遍,歪了歪頭,“你很奇怪,你不屬於這裡。”
應向沂臉色一沉,捏著夜明珠的手緊了緊。
他從異世界穿越而來,就連遲迢等人都看不出他的身份,這酒妖竟然一眼就瞧了出來。
“君為天外來客,當飲過天外之酒!”浮白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沒看出他的異樣,“你嘗一嘗我釀過的好酒,說說比起天外之酒是好是差!”
應向沂懵了:“啊?”
浮白一揮手,半空中浮現出一排白玉酒盅,他捏著其中之一,斟了杯酒遞給應向沂:“嘗嘗是不是比你喝過的酒好喝!”
見他不動彈,浮白有些著急:“你喝了我就救他們。”
“說話算數!”應向沂接過酒,一飲而盡,“咳咳,好辣……”
他活了將近三十年,鮮少喝酒,平時也就喝一點啤酒紅酒,沒喝過這麼烈的酒。
浮白撇撇嘴:“美酒自當細細品,你這樣是暴殄天物。”
說著,他舉起酒盅,仰頭喝了一口。
應向沂:“……”
你這對瓶吹的不更暴殄天物?
浮白喝過酒之後,臉上的紅意更甚:“此酒名「朝暉夕陰」,如何?”
應向沂抿了抿唇:“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好酒。”
“只爭朝夕,只爭朝夕……哈哈哈,說得好!”浮白又抓過一隻酒盅,給他倒了一杯,“此為「八月驚蟄」。”
應向沂沒像上次喝的那樣急,抿了一口:“春水驚蟄,與八月無干?這酒味道怪異,但回味綿長,不錯。”
浮白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笑:“看不出來,你倒有幾分見地。”
他們兩個一個倒酒一個喝,喝過之後就探討兩句,緊繃的氣氛竟然慢慢緩和下來。
“這一杯,叫「蟬鳴枯荷」。”
“夏盡秋藏,聞蟬鳴聽雨聲,留得荷香寸寸許,此酒有夏天的味道。”
“夏天,不錯,此酒取夏荷秋露釀製而成,是我遊歷江南時所創造。看得出你不好酒,不然你我或可引為知己。”
浮白興奮得面色燒紅,晶亮的眸子裡一片赤誠。
應向沂怔了下,笑笑:“我們不配做知己,但可以做朋友。”
半空中的酒盅都倒過了,浮白沉默不語,珍而重之地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酒盅:“這是我一生最得意之作,「風花雪月」,平生只得一盅!”
應向沂微愣,嗅到不同於之前的清淡香氣,不像是酒,更像是吹過曠野的風,帶著草木霜雪和一年四季的味道。
他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鄭重地接過浮白遞來的三分之一杯酒,先聞了聞,才嘗了一口。
“所謂風花雪月,是才子佳人的纏綿,是少年江湖的豪情,是快意恩仇的瀟灑,是萬里山河的廣闊。飲此酒者,能登仙位,能破邪魔,能證心道,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寶貝。”
一連嘗過所有的酒,應向沂已經有些醉意了,他扶著酒缸,吐出一口濁氣:“我不懂你說的這些,不過你這酒比我以前喝過的都好,讓我想到了剛見他的時候。”
浮白一愣:“他?”
應向沂倚著酒缸,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遲迢:“他,我未過門的小娘子,待我與他拜堂成親之時,你要來喝杯喜酒。”
說著,他將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風花雪月”酒勁最大,一口可醉天下人,應向沂醉倒在地,酒杯骨碌碌滾到了浮白腳邊。
浮白放聲大笑,原地轉了幾圈:“應向沂,好一個應向沂,我窮其一生,也未見過如你這般的人。”
如果不能做知己。
如果做不成朋友。
浮白笑了笑,一掌拍在應向沂胸口。
應向沂張了張嘴,吐出絲絲縷縷的酒氣:“咳咳,我這是怎麼了?”
“你喝醉了,我救了你。”浮白托著下巴,露出點少年稚氣,“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