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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鑄造師意氣風發,不無驕傲道:“這是我鑄造的第一件法器,有很多瑕疵,我要留著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錯。此後我定會鑄造出更好的法器,屆時還請諸位賞光,前來一覽。”
這場盛會,使得少年鑄造師郁瑾名聲大噪。
非亦默念著這個名字,語氣微妙:“你怎麼會知道他不賣這扇子?”
東祝眨眨眼:“你猜。”
非亦:“你幼不幼稚?”
東祝對他的鄙夷眼神視而不見,朗聲大笑:“不逗你了,那鑄造師是我的朋友。”
非亦指尖一顫:“你和他是朋友?”
一個魔界至尊,一個仙界小宗門中籍籍無名的鑄造師,可謂是天壤之別,他們竟然是朋友?
“萍水相逢,點頭之交,不怎麼熟的朋友,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東祝一語帶過,“走吧,帶你去見見他,這鑄劍門百年都沒出過他這樣的天才鑄造師了,你和他搞好關係,讓他日後給你鑄造個神品法器。”
非亦沒好氣道:“你怎麼不和他搞好關係?”
東祝輕輕笑了聲,有些得意:“我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法器,世間絕無僅有的獨一份兒,比神品的法器好多了。”
神品就是頂級,比神品的法器還要好,會是什麼樣子的?
非亦平生第一次好奇,想知道東祝的法器是什麼。
可惜魔祖實力強橫,六界之中能讓他用出法器的人屈指可數,非亦又不願意開口央求,這份好奇便一直延續了下去。
他們去見了郁瑾,非亦沒把搞好關係一事放在心上,但聊了幾句後,發現自己和郁瑾十分投緣。
兩人一見如故,看上去年紀也相仿,很快就熟絡起來,天南海北地聊著,最後連東祝都插不上話。
非亦第一次交朋友,東祝答應了郁瑾的留宿邀請,讓他們兩個一塊玩了好幾天。
兩人惺惺相惜,分別的時候,郁瑾十分不舍,問非亦住在哪裡,有時間想去找他。
非亦看向東祝,後者大大方方地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他住魔心城,等你能鑄造出神品法器的時候再來吧。”
魔心城,魔祖東祝的地盤。
郁瑾目瞪口呆,目送著他們兩個離開,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離開鑄劍門之後,兩人在仙界逛了幾個月,走遍了仙界十四州,之後又去了妖界。
東祝喜歡扒拉各種秘辛,一路上走走逛逛,碰到個有意思的人事物,就給非亦講相關的事。
這也是非亦見識廣的原因。
眼界的開闊令非亦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刺殺東祝成為了一項他很熱衷的遊戲,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
東祝也不氣惱,每次都會指點一二,從一開始的手不要抖,到後來親自出謀劃策,教非亦用什麼下毒,偷襲的手段。
說是刺殺,更像是玩樂。
兩人亦師亦友,一直維持著這種詭異的和諧關係。
這種和諧一直延續到離開妖界。
東祝說要去冥界赴約,將非亦送回了魔心城,等到兩人再見面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非亦每日無所事事,睡醒了就在魔心城裡搗亂,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他和東祝走了近一年,魔界都在傳東祝動怒,把他殺了。以至於在他回到魔心城的時候,所有人都像見了鬼一樣,他們只看到東祝帶著他跳進流火淵,以為他已經死在了烈焰當中。
過了足足三個月,東祝才從冥界回來。
非亦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整個人慌亂無措,不僅是因為東祝回來了,還因為他發現了一件事:他長高了。
他的身體因不死城的力量而停滯,就算離開了,也不可能發生改變。
長高意味著他不再受不死城的限制,不再是一個活死人,他有生老病死,也能體會到疼痛。
他徹底脫離不死城了。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突然到明明是他夢寐以求的奢望,真的實現後卻令他滿心恐慌。
東祝做了什麼?
這天夜裡,非亦帶上了那把匕首,偷偷摸進了折雲宮。
東祝喜靜,是故折雲宮裡沒有安排侍候的人,整個宮殿鴉雀無聲,只有忽輕忽重的呼吸聲昭示著寢宮裡有人的事實。
那一天的月光很涼,涼得非亦渾身發抖,握著匕首的手都不穩了。
就像是第一天刺殺東祝的時候。
東祝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穩,他身上沒有酒氣,倒能聞到淡淡的草木香。
甘甜少苦味重,像藥。
東祝受傷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候,非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匕首掉到了地上,發出冷硬的響聲。
本就沒睡沉的人睜開了眼,一雙黑沉的眸子靜靜地盯著他,好似烏雲壓城,又若黑潮迭生,過了許久,才恢復靜寂。
東祝的呼吸輕,聲音也很輕:“又手抖了?”
看樣子這次捨不得的更厲害了,還沒近他的身就握不住匕首了。
於非亦而言,不知是好是壞。
但對他來說,終究有些得償所願的欣喜。
非亦沉默地走過去,踩到匕首的時候,碰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停在床榻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平躺的人,這才看到清淡的藥香之下,藏著一張多麼蒼白憔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