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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嗎?
遲迢從來不知道青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輕易就殺死了鑄劍門的宗主和一眾長老,他看著昏死過去的郁瑾,抬起的手終究沒有揮下去。
白梨的身體太虛弱,沒辦法自己生下孩子,青老盯著她的肚子,面帶猶豫。
許是察覺到危險,身為母親的本能令白梨清醒了一瞬,她看著青老,有些怔忡:“師公?”
師父藏著一幅畫像,經常獨自翻看,她曾偷偷看過,畫像上的人與眼前的人一模一樣。
不知是畫像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她相信對方不會傷害她。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她攥著青老的手,哀切地懇求道。
青老深深地嘆了口氣:“你的身體太虛弱,現在生產會死的。”
龍族子嗣稀少,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胎兒會搶奪母體的生機,往往不等生產,母體就會被吸乾力量而亡。
孕育一個龍族子嗣,父母雙方必須都有強大的力量。
白梨能順利懷胎十個月,並非她和郁瑾足夠強大,而是因為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妖,孩子並不是純粹的龍族血脈,反噬也會小很多。
她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來保護孩子了,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虛弱感:“不,求求你,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白梨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她看到遍地的鮮血和屍體,感覺到背後鑄劍爐里的溫暖火光,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感,只有一種終於了結此事的疲倦。
“我,我這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師父死在鑄劍門的人手中,我一直都想為她報仇。有人說愛我,我不相信,有人說會保護我,我也不相信,我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沒有一絲動容嗎?”
她回顧過去的時光,處處都能發現郁劍對她的照顧,在鑄劍門山下住的日子裡,她是否真的未曾動過心?
青老眼神晦暗:“傷害你……師父的人都死了,我帶你回家,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他來遲了,終究沒能救下自己所愛之人,白梨是愛人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不能再看著她離開。
白梨搖搖頭,抬眸看向熾烈的火光:“鑄劍門沒有放過我,我也沒有放過他們,可我看著他跳進去鑄劍爐的時候,並沒有想像中的痛快。”
青老沉默不語,明明暗暗的火光映在他眸底,好似一場暌違多時的煙火,盛放了許久,而今才終於落幕。
白梨輕聲喃喃:“我欠他的,我心有愧。”
她與郁劍之間陰差陽錯,做不成愛侶,只能做仇敵,可偏偏造物弄人,他留給了她一份情意。
“你喜歡的人還活著,你要拋棄他嗎?”
青老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白梨眨眨眼,連串的淚珠落下來:“我沒有拋棄他,瑾哥哥,瑾哥哥,我們的孩子會陪著他,我……”
郁瑾是她此生唯一的愛人,可經歷了這麼多,他們真的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坦然的在一起嗎?
這場仇恨就如同鑄劍爐里的火焰,終究會燒到他們身上,他們是無辜的,郁劍也是無辜的,她不想虧欠任何人了。
“或有冤孽欠債,就此都了結吧。”
此事由她開始,也當由她結束。
青老還沒有反應過來,白梨就握著春水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
隨後「哐當」一聲,劍掉在了地上。
你為我跳下鑄劍爐,讓我的仇人嘗到了失去親人的痛,而今我死在你的劍下,我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就一筆勾銷吧。
青老目眥盡裂:“白梨,白梨……”
劍鋒凌厲,源源不斷的鮮血從白梨脖子上的傷口湧出,她用氣若遊絲的聲音懇求道:“救救…救我的孩子,師公救…救他……求求你……”
瑾哥哥,若有來生,我們一定要乾乾淨淨的遇見。
那時我不愧對任何人,我們都不執著於仇恨,從初見到終老,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算計陰謀。
撕心裂肺的悲戚聲在耳邊響起,應向沂捂住了遲迢的耳朵,在他眼皮上落下連串的輕吻。
遲迢緊緊箍著他的腰,將自己送進他懷裡:“阿應……”
“嗯,怎麼了?”
遲迢抵著他的肩窩,搖搖頭。
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或許只是想叫叫應向沂,想聽對方的回答,想知道應向沂一直在他身邊。
六殿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兩人,遲疑道:“要再給你抱一下嗎?”
非亦垂眸:“白梨一心求死,卻是為了還欠郁劍的情意,我作為郁瑾的朋友,不應當為她難過吧?”
“郁瑾喜歡白梨,他們是夫妻,朋友的夫人死了,你會不會為朋友難過?”
“……”
非亦抬起手,將他扯進懷裡:“小閻羅,你是想安慰我,還是想我抱你?”
六殿眼皮垂下來,遮住了眸底的情緒:“你說呢。”
非亦輕笑:“我猜是想我抱抱你。”
六殿不置可否,自顧自地說道:“白梨說是為了還郁劍的情,但在我看來,這只是其中之一,她會這麼做,更多的是想要保住和郁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