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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在喝醉後抱著酒罈默默流淚,義無反顧跳進流火淵的人,不可能對道侶不忠。
許是這些事壓在心裡太久了,令他生出一些傾訴的欲望,非亦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殺死他之後,我每天都會夢到他,直到有一天,我得知神界裡有與我緣定三生的人。”
遲迢點點頭,這段故事他知道,還給應向沂講過:“說六殿和他,怎麼又扯到神界了?”
“神界那個人因我而死,他死在我懷裡的一瞬間,我……”非亦咬了咬牙,表情兇狠,“我感覺到了相同的氣息。”
遲迢一愣:“東祝?”
非亦眼底燒出血意:“這兩個人都死在我的懷裡,我不會認錯的。”
遲迢收斂了玩笑的心思,拉著他到一旁,設了一層結界:“你真的確定嗎,東祝是魔族,就算輪迴轉世也不會變成神界之人。”
“我確定,就是因為確定,所以才能等到今天。”非亦深吸一口氣,“神界就算想抓我,也不至於害死他們自己的人,但他偏偏就死了,死了還不夠,魂魄還要拘在神界之中。”
“難道是為了威脅你?不,不應該啊,如果真要威脅你,這都千百年了,也沒個動靜。”
遲迢聽得一團亂麻,拍了拍非亦的肩膀。
這麼多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非亦是真的不容易。他隨東祝修逍遙道,卻終究不得逍遙。
“那六殿呢?”遲迢仔細回憶了一下,“剛開始進入雲海秘境的時候,你對他還不是太熱絡,慢慢到現在,確實越來越……好了。”
他也說不清那算不算是好,但對非亦而言,絕對是將六殿當成了很重要的存在。
非亦一直沉默不語,遲迢福至心靈:“不會是六殿身上也有東祝的氣息吧?”
他沒見過魔祖東祝,破殼之前這人就死了,無從對比東祝和六殿的性格。
非亦哭笑不得:“瞎說什麼呢,他倆半點都不像。”
遲迢聳聳肩:“那你是為什麼那樣對他?”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棄任何一絲線索,就算是神界天上天,我也要查上一查。”
遲迢明白了:“你查了那個因你而死的人。”
非亦頷首:“沒錯,神界說會拘著他的魂魄,但我發現他並不在神界。我尋覓六界,查了神界的人幾百年,才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他正是在尋覓六界的時候,順手救下了被仙宗十四州算計的遲迢。
儘管四族早已被滅,但非亦曾和東祝一起,見過四族,他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遲迢不是普通的白蛇。
妖尊誰沒聽說過,遲迢的脾性烈,即使受了重傷還一副驕傲囂張的樣子。
相比於口口聲聲說著正道正統的仙宗之人,非亦更喜歡這個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邪魔外道的妖尊,所以他出手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了遲迢。
誰都想不到,魔界那被稱為廢物的魔尊有這種能力。
非亦苦笑,舊事重提,他覺得自己似乎很容易傷感:“神界說人被一殿搶走了。”
“所以從那之後,你就常常往冥府跑。”遲迢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你是打著救人的主意,其實你是想劫人!”
原來不是緣熬成了孽,會讓非亦惦記這麼多年的,始終不過是那個人。
“可惜沒劫成,我泡在冥府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怎麼都找不到他的存在。”非亦嘖了聲,不耐地抓抓頭髮,“神界的人透露,是一殿衝上神界,強行奪走了魂魄,可我明著暗著跟了一殿很長時間,都沒看到他拿出那縷魂魄。”
遲迢想了想一殿那張棺材臉,也虧得非亦能跟蹤下去:“不拿出魂魄,可能是人已經救下來了,你懷疑六殿是你要找的人?”
“起初沒有,他就是個傻子,和我師父半點都不像。”不遠處傳來六殿和應向沂吱哇亂叫的聲音,非亦無奈攤手,“接觸的多了,我發現一殿對他似乎很照顧,再加上一些奇怪的事情,便開始懷疑了。”
非亦站起身,指了指聲音傳來的地方:“直到重天劫雷之後,一殿將一切和盤托出,包括扶持六殿成為閻羅,才令我真正注意到他。”
遲迢收了結界,跟他一起往那邊走:“一殿閻羅能為神君謀劃千年,東祝也是他的故友,他自然不會看著對方死去。”
非亦點點頭:“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他對我並無殺意,可我確確實實殺了我師父,他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知道我師父的死不怪我。”
非亦親手殺了東祝,但東祝的死不怪非亦。
非亦並沒有給遲迢講述過弒師的原因,但從他的這句話來看,當年之事還有內情。
“可他怎麼會知道呢?”非亦站定,眸底閃過一絲凶戾,好似狼崽露出了獠牙,“除非這件事情是一個陰謀,而一殿恰好也參與了這個陰謀。”
遲迢在感情方面會遲鈍一些,但論陰謀詭計和勾心鬥角,他並不輸給別人:“你懷疑一殿和東祝密謀了一件事,這件事與東祝的死有關?”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解釋清楚一殿的矛盾態度。
非亦垂下眼皮,輕輕笑了笑:“都是猜測,不知道是真是假,興許他們密謀的就是東祝的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