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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皇遲遲未為他指婚,他也不想成親,便隨意納了幾房姬妾,生了幾個兒女。
每當有孩子降生時,戚無衣都會以王叔的身份來,為孩子們帶上生辰禮。
戚無衣的禮是所有賓客中最值錢的,甚至一份禮可保王府十年花銷。
後來宮中年宴,他被擠到角落。戚無衣身為太子本該上座,誰知戚無衣卻故意坐到他身邊為他敬酒。
戚無衣低聲恭敬道:「王兄,我們和好罷。」
他嗤笑一聲,亦是躬身回禮:「您是太子,不敢當。」
戚無衣嘆息,緩緩起身離去。
又過了幾年,他父皇身子越來越不好,天下對此噤聲,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該上位了。
中秋晚宴,戚無衣又來了,神色蒼白對他道:「王兄,今夜我們說些話可好?」
他沒有答應。
可離宴之時,他思量片刻,卻朝著東宮走去。
路上他瞧到了幾個蒙面人持刀朝著東宮方向奔去。
那一刻,他明知這些人是對著戚無衣而去,可他卻離奇沒有喊人,而是轉身要離開。
剛走了四五步,他又忍不住朝著東宮跑去。
他心如擂鼓,沒有喊人,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等他來到東宮之時,隱約聽到了碰撞聲。他原地怔了許久,這才慢慢走向殿內。
一股血腥味蔓延,他起初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漸漸地,殿中燃起了火光,光芒照亮了地上裹著黑衣的死屍。
戚無衣在哪兒?
他朝著火光跑去,總算在一扇紙窗前看到了一尊站著的人影。
對方察覺到了什麼,扶著紙窗上的木棱顫顫地轉過身來,紙窗上印上了血色的指印。
他瞳孔一縮,心如刀絞。
對方低低地笑了:「王兄?」
「戚無衣!」他顫抖地喊出,正想奮不顧身地跑進去,火柱砸了下來,整座房子都塌了。
他被壓在石磚之下無法挪動,指甲摳住地面用力朝前方爬去。
然而火焰燒得更旺了,他的十枚指甲都斷了,血印蘸了一地。
他目眥盡裂,哆嗦不已,可不過幾息的功夫,那座房子別徹底燒毀了。
戚無衣被燒死了,太子死了。
舉國哀嚎,掛上白幡。
他昏迷了三日,等醒來時六神無主地躺在床上。
他的十指上纏了布,自己渾渾噩噩地望著周圍。
他不明白,那麼風華絕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死?
記憶中,那座房子被徹底燃盡後,火焰便熄了,房子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被燒到。
戚無衣帶著異象來,帶著異象走。
戚無衣下葬後,他面色蒼白地來到宮中。
父皇讓他跪下,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隨後發出一聲嗤笑。
早就寫好的聖旨被扔到了他的面前,聖旨恰好打開了。
周圍的太監宮女全都噤聲,躬下腰。
他魂不守舍地望著聖旨,卻在看到上面的字後顫了顫。
上面赫然寫著……封他為太子。
他猛抬起頭,眼神錯愕。
父皇冷冷地笑了笑,收回眼神,仿佛看到了什麼髒東西。
「無衣早在之前便說過,一旦他不慎身死,太子之位就交給你。」
他身形晃了晃,險些倒在地上。
父皇卻又繼續譏諷道:「他之死必與你有關,他倒是餵出了個狼心狗肺!」
他手掌緊緊攥住,青筋勒在手背上。
父皇咳了咳,身子早就不行了,他一邊用手絹捂嘴咳血,一邊謾罵道:「你有何資
格怨他多年?
當年你無人照顧,是他將自己的吃穿用都分給你。
他每年六百斤碳,就要分給你四百斤。
他知道你先生不好,便去苦求先皇,賜給你一位好先生。新來的先生不願教你,他便端茶送水,整日伺候。
你身子病重,他以為你在乎他,於是剛有了喜歡的女子,便迫不及待跑來和你報喜,你卻把他罵走。
你的病根本就活不到弱冠,可他為了你,放下了詩書經文,去拉下臉學經商。都是太傅都氣得放話,說是不願教他。
他每日既要處理朝政,還得抽出時間為你攢錢,為你尋著靈藥的消息。
他根本就不喜錢財,他收集了多年珍寶,無非就是想為你尋得救命良藥,你的病是他買來的!
當年朕初登基,朕的確是厭惡你,朕原本下詔要封你為喪王,是他攔住了朕,說要封你為康王,要你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他聽著聽著,搖搖晃晃,早已乾澀的雙眼竟然流出淚來。手一抹,淚中竟然混著血。
他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地上,一直咳一直咳,咳得衣袖上都是血。
父皇不知何時披頭散髮,變得狼狽,眼含恨意卻癲狂大笑。
而他卻冷得在地上哆嗦,好像又回到了幼時的雪地里。
燭光本映在他眼中,光芒卻漸漸熄滅了。
他趴在地上,漸漸躬起腰,爬了起來,隨即半跪著盯著父皇:「罵我?哈哈哈哈……」
他的頭髮亦是散下,仿佛惡鬼在世:「你竟然有臉怨我?當初是誰將我扔下留了病根?你若不扔我,我會如此對他,他會為我尋藥,我又會恨他?」
他抹掉嘴角的血跡,怨毒道:「我今日也是不怕死了,反正我這命是撿來的!你倒是有意思,將自己撇得一清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