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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也好,不來也罷。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恰好趕在我將死之時到了我殿中。
那夜有刺客行刺,刺客並非是我的對手,被我制止。
旁邊突然湧現金光是地府來人了,要帶我走。
可那時他卻來了我殿裡,目睹我殿中大火。怕是他今後數十年,都以為我之死與他有關。」
他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靜坐著,過去之事便已說完。
火盆「噼啪」地響,也不知為何這炭燒得無比快,書房裡暖洋洋的,讓人身子舒暢。
他們下了整整一夜的棋,直到第二日清晨,這棋局也快結束了。
戚無衣依舊緩慢地落子,他道:「你的心結是你師兄,你也覺得你欠他。」
胥朝起眼眸凝實,他嘴唇動了動,並沒有問對方是怎麼知道他的過往,但他的背已經直了起來,這是他警惕時下意識的小動作。
戚無衣也沒有指望胥朝起回應他,他自顧自道:「你雖然是天縱奇才,占盡了天運,但你並不喜歡這一切,你從小就感到不公。」
胥朝起喉結滾了滾,抿了口茶,隨意扔了枚棋子凝視著此人。
他手中聚集著靈力,腰背繃直。
戚無衣接著道:「你確實是門派少宗,但你一直不願意承認你是少宗,在你心目中你師兄更配得上這個身份。」
胥朝起「嗯」了聲,連喝了兩杯茶。
幼時,他兩歲,剛入門派為一代弟子。
矮小的小曜粉雕玉琢,眼睛明亮又好看,門派上下無不喜歡他。
當時雖未立少宗,但門中有一師兄名為溫朝夕,自幼天賦出眾,乃萬年難得一遇的修真奇才。
溫朝夕剛入門派時,亦是三歲,凡看過劍招過目不忘,甚至三日就能領悟出劍意。
掌門長老皆是大驚,私下商議好等門派成立十年之時,便將少宗之位傳給他。
當時門派弟子或是後來者,皆將溫朝夕當少宗看,事事聽命於他。
或許是身上重任,溫朝夕也自幼沉穩,嚴謹守禮。
為了振興門派,溫朝夕每日練劍六個時辰,剩下的時間用來修行功法,跟著掌門處理宗門之事。
一晃四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玩樂過,也沒有要好的同門。
無論何事,他的眼神始終鎮定,性格也愈發沉穩。
直到有一日,門派新收
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娃娃機靈又活潑。
因他是最小的弟子,旁人常叫他小麼。
後來掌門為他取名胥朝起,為旭日東升之意,小麼也順勢改成了小曜。
師兄師姐都喜歡小曜,整日逗他,還有人送他符紙玩。
小曜懵懂地拿著符紙,然後用筆照著上面的紋路重畫一張。
光芒一閃,符成。
守在他身旁的師兄師姐發現了,眼睛都快掉下來了,連忙去告訴掌門。
掌門知道後愣了愣,大喜過望,同眾長老將小曜接到身旁閉關。
半年時間足夠掌門長老知道小曜的天賦有多駭人,甚至是溫朝夕也不能敵。
他們思量了許久,猶豫再三輕嘆。
宗門成立十年之時,他們心虛地避開了溫朝夕的目光,將少宗之位交給了小曜。
宗門上下大震,小曜亦是嚇了一跳。
溫朝夕斂下雙眸,一聲未吭。
為了安撫溫朝夕,掌門給了還是弟子的溫朝夕一個掌刑長老的身份。今後無論是誰犯錯,溫朝夕都可以親自施刑。
同時掌門等人還承諾,溫朝夕雖非少宗,但依舊握少宗之權。待今後少宗成了掌門,溫朝夕可對其勸罰。
倘若……掌門不慎失蹤,溫朝夕便是代掌門。
溫朝夕低頭望了地面良久,揮袖離去。
掌門等人頓了頓,低頭輕嘆,一臉羞愧。
宗門弟子雖是喜愛小曜,但此事一出,無人再敢和小曜說話。
一時間三歲孩童被整個門派孤立,他茫然地自己穿衣疊被,自己去吃飯,也再無人願意給他糖吃了。
後來一天,溫朝夕為小曜剝了蝦,還將對方放在腿上揉了肚子,這一場孤立才停下。
小曜睜著鳳眼總是在偷偷打量溫朝夕,他知道對方有多勤奮,而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就可以擁有這一切。
他越想越難過,總是埋在被子裡偷偷掉眼淚。
一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習慣性抽泣,用被子擦眼淚,結果這被子熱熱的。
直到他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睡在了師兄懷裡,師兄的衣服都被他哭濕了。
豆大的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他一邊難過一邊羞憤,委屈地趴在師兄懷裡哭道:「師兄,我不要少宗,少宗還給你好不好……」
溫朝夕輕輕幫他順著背,低柔道:「別瞎說,少宗是你的,你就安心拿著。」
他抽泣地鑽進師兄的衣服里,難受地將腦袋抵在師兄胸口睡著了。
後來他總是鬱鬱寡歡,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問師兄:「要不要少宗?你要是要的話我就給你。」
師兄好聲好氣地哄著他:「小曜本就是天之驕子,比師兄更合適。」
有時候他腦袋埋在枕頭裡不想起床上課,師兄就會拎著他的腿,將他拽出來。
「堂堂少宗就是這般振興門派?怕是不到十年,門派就散了。」
小曜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