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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胥朝起和小公主要走的時候,戚無衣請求胥朝起在每一片埋石之地燒上一張驅魔符,將符紙的灰也和石子一塊埋進去。
胥朝起答應了。
二人走後,戚無衣撐著桌子,滿頭大汗,險些要暈過去。
終於,他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又將衣領整好,這才在宮人的擁簇下走出宮外。
魔氣依舊在上空盤旋,但他因為身有金光,周圍倒是乾淨清新。
「太子到——旁人退避——」宮人敲著鑼高聲喊。
終於,他們到了皇后寢宮。
眾宮人躬腰在外等候,戚無衣緩緩走了進去。
此時,皇后聞著香爐里的香神情憔悴,眼下一團烏青,瞳孔也漸漸渙散。
就在這時,她聽到熟悉的一聲:「阿洛。」
皇后一怔,仰起頭望著那抹淡黃色,眼眸晃了晃,眼角泛出水光。
她扶著椅子站起來,倉皇地朝著戚無衣奔去。
然而她卻穿過了對方,險些就要摔在地上。
好在她被冰涼的手掌接住,從而落入一個懷抱中。
皇后緊緊咬住唇,嘴唇上滲出了鮮血。眼淚划過臉龐,滴落在地上。
「阿洛別哭,怪我不辭而別。」
「無衣……」她啞聲道。
戚無衣抱著她,聲音亦是啞了:「別再恨下去,當年是我壽數已盡……」
皇后顫了顫,身子漸漸無力。
胥朝起這邊,他已與小公主已經開始埋起了石子。
為了讓符紙更有威力,每畫一張符紙,他都咬破一根手指。
一時間他失血過多,手掌都變白了。
小公主面露擔憂,於是揮動鏟子更賣力了些。她全身都是土,眼神也愈發堅毅。
她一邊挖,一邊回憶起皇叔說過的話。
何為君?
君因民而為君,君受百姓愛戴,亦要愛戴百姓。
埋石子的第一處是荒涼的田地,今年收成不好,許多百姓食不果腹。
埋石子的第二處是義莊,裡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狀不一。
第三處是衙門,這裡曾經審理過許多案子,但每一樁真當是
事實嗎?
第四處是一號稱清廉的官員家中,可當胥朝起帶著她偷偷飛進去時,她才發現這官員家中是多麼富有。明明此人九代貧農,那這些財寶是何處來?
第五處是護城河,保皇城安寧。
第六處是一普通百姓家中,他們睡得正香甜。米缸快要見空了,好歹這家主人勤勞,女主人每日織布,男主人天天做苦工,日子能過下去,還有閒錢買上十來個雞蛋放入櫃中。
第七處……
戚無衣與皇后告別,隨後默默地朝著御書房走去。
裡面燈火通明,想必皇上今夜還在批奏摺。
「陛下,您快去歇息吧!」大太監懇求道。
咳嗽聲響起,「陛下!陛下!」裡面一片驚慌。
「給朕出去!出去!」
「陛下!」
御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眾宮女太監連忙走了出來,守在門口。
戚無衣站在台階下望著這一切,他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他穿過門的那一刻,聲音逐漸虛化:「王兄……」
裡面的人愣了愣,如同做夢一般仰起頭,聲音幾近於無。
「無……無衣!」
御書房的燭火亮了一夜,胥朝起與小公主也埋了一夜的石子。
赤金色的光從黑暗中升起,照耀在整個人間。
破曉,雞啼明。
最後一枚石子埋入,小公主幹澀的嘴唇喃喃道:「為民……」
「嗯?」胥朝起轉過頭,他將符紙點燃扔了進去。
就在這一刻,整個皇城忽現亮光,群魔嘶吼,十道光柱通入天空。
光芒散開,晃如神光普照,將皇城洗了一遍。
亮光在空中盤旋,天空迅速推演著數十種陣法。
胥朝起精通陣法,他瞳孔縮了縮:「上古護法守靈大陣!」
光芒如雨般傾灑下來,所有魔族魔氣在這一刻歸零。
大陣在地下盤旋環繞,神光一發,可保皇城乃至人間千年不受他族侵擾,護佑中境人族。
小公主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臟不知為何卻驟然一疼。
天亮了,皇上披頭散髮地從書桌上爬起來。
「無衣!無衣!」他大喊道,掌下的退位詔書已然寫成。
「陛下!」宮人們進來。
皇上並未管他們,慌忙地朝著東宮的方向走去。
昨夜的一切如夢一般,他好像看見無衣了,對方說不怪他,還叫他王兄。
他再也沒有兒時那般對無衣兇惡,兩人有說有笑,聊了整整一夜。
他捂著胸口用力咳了咳,可這一次卻不見鮮血流出,身上又有了無限精力。
「無衣?無衣!」
終於他走進了東宮之中,也看到了他不願意再看第二次的廢墟。
他面色蒼白搖搖欲,目光向廢墟中一望,卻意外地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
他嘴唇哆嗦,跑了過去身形不穩半跪下來。
待胥朝起和小公主回來時,他們神情恍惚看到皇上趴在那口大箱子裡。
胥朝起也終於看清了箱子,那箱子比胥朝起印象中要長要大許多。
他走了過去,才發現這並不是箱子,而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