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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群山千萬疊,向來是沒有將軍身邊紅人李副將不敢去不能去的地方,唯獨見了這個小院子,李桂松心中就是一怵。
發怵的李副將也不哼曲了,眉目微不可見地聳拉了下來,待氣堪堪喘勻,一咬牙,走黃泉路似的抬腳往小院子裡走去。
他心裡默數著,一步、兩步...五步...來了!
果真第六步還沒有落下,他眼前就橫了一把雪亮的長/槍。
長/槍擦過他鬢邊,一道冰冷堅硬的聲音隨之響起:「來者何人?」
李桂松看著滴溜溜懸在他鼻尖前的長/槍,心中長吸一口氣,將罵祖宗的衝動壓了回去,吐出來的話卻儘量平靜:「本副將受將軍之命,來給殿下送信。」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來了一封信,遞給了眼前這名鶴羽軍。
鶴羽軍將信接到手裡,低頭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才點頭放行。
李桂松這才算真正進了小院子管轄的地界。
他心中嘆了很大的一口氣。
想八年前他親自將顏懷隱從朝華城接了回來,也是親眼看著落魄的小太子怎麼用這八年時間與將軍周旋,從最初的伏低做小到如今已經能在這西北舊部與將軍對峙。
就比如眼前他住的這座小山便是,若沒有小太子的點頭同意,便是將軍也踏不進來一步。
而將軍從一開始就想收編的鶴羽軍,自然也沒有成功。
李副將觸景生情,越想越替他們將軍委屈,委屈到連眼前多出來了一個人都沒看到。
直到眼前的人笑盈盈地開口:「好久不見李副將了。」
李桂松一抬頭,就見到顏岫青彎著眸站在他面前。
豆蔻年華的姑娘,儘管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襦裙,站在初夏的榕樹下,陽光打下來,依舊是清凌凌的漂亮。
李桂松連忙行禮:「末將見過樂安公主。」
顏岫青抿著唇笑道:「我還算什麼公主,副將快起來吧。」
「你要給我兄長送信?」她笑道,「給我吧,我給他親自送過去。」
李桂松還沒說話,斜地里便插進來了一道聲音:「我來送。」
隨著這道話音落下,兩層樓的青瓦屋檐下出現了一道人影。
青年長眉入鬢,面若寒霜,身影高挑端正。從二樓走下來的一路,身著銀冑,竟沒發出一點聲音。
只一點,他許是長的太不食煙火了些,整個人瞧上去噗嗤噗嗤地往外冒著仙氣。
鶴羽軍統領,霍雲平。
李桂松見著他就牙疼。
這從二樓走下來的哪是個人啊,分明是朵撲棱著的大白蓮花。
霍雲平行至兩人面前,先是給顏岫青行禮:「末將見過小姐。」
李桂鬆口口聲聲地稱顏岫青為公主,霍雲平低頭行禮,只按照顏懷隱命令的叫小姐。
不過開頭幾句話,已經分出了涇渭分明的兩方。
李桂松是看到霍雲平就渾身不帶勁,眼看著這大蓮花開始裝模作樣地給自己見禮,李副將連忙伸出手制止住了霍雲平的動作:「不用不用,霍小將軍客氣了。」
霍雲平垂眸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笑了笑,乾脆利落地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他連抽手的動作都是板正利索的,開口說話冒著一股子不染淤泥的蓮光:「李副將把信給我吧,我去給我家主子送去。」
李桂松巴不得早點離了這倒霉催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將手中的信遞給了霍雲平:「就麻煩霍小將軍了。」
他送完信,匆匆道完別,就趕忙走了。
顏岫青和霍雲平注視著李桂松的身影走遠,一直到他消失在了一個拐彎處,再看不到這裡的情況後,顏岫青才輕輕呼了一口氣。
她轉頭看向霍雲平:「好了麼?」
霍雲平心中也是一松,低頭答道:「還差一點就組裝完成了。」
顏懷隱費盡心思改良的弓箭,只差這麼一點就能組裝完成,偏生遇到了前來送信的李桂松。
顏岫青笑道:「沒被發現就好,你去給哥哥送信吧,我上去看看。」
霍雲平領了命,繞過青瓦小院,順著後山一直往下,如此七拐八拐地繞了半晌,穿過重重疊疊的樹林後,終於柳暗花明地來到了一小片空地處。
空地不大,是將周圍的樹都砍了後空出來的,草地上雜七雜八的堆著些零散的木塊。
只中間坐著一個人,正背對著霍雲平,垂著頭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霍雲平小心翼翼地繞過腳下的東西,來到了這道背影身邊。
他單膝點地,一收方圓十里都能聞得到的仙氣,恭敬道:「主子,趙環的信。」
顏懷隱抬起頭來,接過霍雲平手中的信:「看來他是決定了。」
將信展開,顏懷隱一目十行地掃完,有些疲倦的臉上多了一抹笑:「和我想的大差不差,涼州每年多點兵,西北是縮不下去了,只能如此背水一戰,也自然就想到我了。」
八年的光陰將少年澆築成了青年的模樣,卻沒在他身上留下太多明顯的痕跡,只一張臉愈發昳麗,如今這麼一笑,竟有了些繾綣的意味。
顏懷隱將信遞給了霍雲平,霍雲平將信上的內容匆匆看完,長眉擰起,罵罵咧咧道:「齊宣昌那狗賊的狗崽子今年都二十又二了吧,還請個屁的太子少傅?!是腦子被豬啃了長到二十歲才開始識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