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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懷隱便挑了個最靠近殿門的位置坐。
他來雖有太監唱喝,可他畢竟是西北舊部的人,朝華城中有腦子的人誰不知道皇帝恨不得拿趙環的頭當球替,自然是沒有多少人有興趣與他來交談。
除了王思則與他客氣兩句後,只有南陽候坐在靠前的位置,遙遙給他遞了遞手中的酒杯。
顏懷隱自己孤身坐著,手撐著下巴,抬眸去看層層疊疊,流火般的飛鳳殿。
他望著燈火通明,華光滿天的飛鳳殿,卻只覺得刺眼。
青年把玩著手中值萬金的琉璃盞,心道:這朝華城八年後與八年前,卻是沒什麼變化。
只聞貴妃笑,不見百姓哭。
而一道尖銳的唱喝聲打斷了顏懷隱的思緒,他頓了頓,慢慢直起了身子。
「廣固兵士二十指揮顧還山顧小將軍到!」
顏懷隱和一些家中有待嫁女兒的官員們一起望過去。
挺拔的少年將軍慢慢推著一個輪椅,微微彎腰,繞過了擋在身前的垂花,進了院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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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周貴妃和承德帝都未到,眾官員都攜著家眷隨意站著,此時見顧還山進了院子,便有不少人想上前與他搭話。
少年將軍,朝華城內風頭無二,不知有多少高門貴族想招他為乘龍快婿。
可待看到他推著的輪椅上坐的人後,都止住了腳步。
輪椅上坐著的是一個綠衣緩帶的青年,面若冠玉,坐在輪椅上微微垂著頭,極安靜的樣子,被顧還山推著進了飛鳳殿。
柳尚青,舊朝崇元四十年的狀元郎,經天緯地,入閣拜相之才,舊朝小太子的左膀右臂。
承德帝攻破帝都後,自毀雙腿以證忠心。
這種人,承德帝向來是殺了泄憤玩。
可對於柳尚青,承德帝實在眼饞他的治理之才,又奈何人家念著舊主,只能趕他太史監的位置上去數星星,想著磋磨磋磨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
數了七八年,愣是沒數出半個屁來。
顧還山推著柳尚青在殿中轉了一圈,轉到哪哪裡空出來一圈地,直到輪椅盪悠悠地晃到了顏懷隱這裡,顏懷隱沒有避開他們,這才顯得不那麼尷尬。
顧還山便推著柳尚青在顏懷隱對面入了座。
顏懷隱垂著眸,借著璀璨的燈光,視線在柳尚青身上停住片刻後,一點點看向了對面少年人的眉眼。
滿目冷寂,戰功赫赫的少年將軍在燈火下像一塊融不化的冰。
顏懷隱瞧啊瞧,想從眼前人鋒利眉眼中瞧出點熟悉,最終只看出行為舉止間的三四分相像。
顧還山一抬眸,就看到了對面看著他的青年。
他似乎是含著笑,卻不那麼明顯,眼睫卻是微微彎著的,潤著些濕意,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晶瑩透潤。
他這麼看著自己,好似他如今坐在這滿殿的喧譁聲中,只是為了等他來罷了。
南陲剛回來的小將軍哪裡被這樣柔軟的目光看過,撐著輪椅的手霎時間握緊了,一時無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板著臉,於是眉目愈發冷寂。
好在顏懷隱並不打算在今晚貴妃宴上去和他敘舊,見顧還山看了過來,他就避開了目光。
兩人視線掠影一般的相交,隨即分開。
沒過一會兒,一陣環佩聲夾著香風吹過,整個院子中的喧譁聲立即平了下去。
承德帝親自攙扶著身著金線彩鳳衣的周貴妃緩緩坐到了主位上。
顏懷隱藏在人群末尾,於最不顯眼處,又一次見到了承德帝。
明勝帝還在時,還是平王的承德帝攜家眷來帝都述過幾次職。身為大荊唯一一個異姓王,明勝帝對他千萬縱容,他在封地哪裡幹過什麼職,來帝都也不過是與明勝帝廝混。
甚至常常在宮中與明勝帝住在一處,當時顏懷隱雖為太子,到底是小輩,在宮中遇到承德帝後,也行過小輩禮。
多是冬日遇到,承德帝看著裹在錦裘裡面色如雪的小太子時,也會殷切囑咐道:「如今臘月天寒,殿下身子不好,還是少往宮外跑為好。」
「本王封地帶了些桑葚,」他看著眉目盈盈的小太子,溫和道,「聽說殿下這幾日多失眠,桑葚泡水喝下去後助眠,我到時叫人給殿下送過來些。」
彼時顏懷隱在朝華城中處處周旋,裝也要裝出個溫和待人的殼子來,雖不喜平王,可也壓下心中的不耐,笑道:「孤記著了,多謝王叔。」
他面色本就多情,笑起來實在是眉目璀璨,還是平王的承德帝心中一悸。
他與明勝帝日日在宮中廝混,又男女不忌,兩人荒唐起來,更是一同狎玩過還未長開過的少年。
可他縱使品過再多好顏色的少年,瞧上去都不如眼前這位的風致。
明明長了張昳麗的臉,卻跟冰雪沁出來似的。
承德帝將心中齷齪的心思摁了又摁,終是忍不住,笑道:「殿下愈發風華了,哪像我家那幾個小子,一個個皮糙肉厚,一點都沒個讀書人的樣子。」
他的眼神在少年隱在狐裘里的瑩白頸子處飄過,那副模樣太過露骨,顏懷隱如今一看到高座上的承德帝,還能想起那個黏糊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