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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侯晃了晃身子,他旁邊,朱梁連忙扶住了他枯瘦的胳膊,低聲道:「姑父。」
南陽侯握住朱梁的手,在江斂與他擦肩而過時低語道:「顏懷隱那孽畜在你府上吧。」
江斂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來,瞳孔在日光下一片涼薄,沒有絲毫的情緒。
南陽侯聲音低啞,見他轉過來後笑了笑:「江斂,你就算拿捏著顏懷隱,拿捏著西北舊部又能如何呢?」
四下無人,他剛剛哄好承德帝,此時不忌憚多說點:「西北舊部...呵呵...朝華城中人人忌憚西北舊部...可趙環的十萬大軍躲在西北群山中八年,他敢來打朝華城麼?突厥北地虎視眈眈,但凡趙環北上,突厥會立馬南下,縱然趙環得了朝華城,他又如何能再與兵強馬壯的突厥軍隊抗衡?」
「所以他才只能派了個棋子來朝華城周旋,」南陽侯低低咳嗽了幾聲,心中燃著一口氣恨聲道,「可這棋子也是個蠢的,他入了朝華城,便一門心思掀翻我南陽侯府...我南陽侯府一不結黨二不染權,何意逼我至此?!」
他面目有些扭曲:「既然你們逼我至此,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化為了一聲沉悶的痛呼。
不但是他,朱梁連著江斂身後的江洋都是一陣驚呼。
朱梁哀呼道:「姑父!」
小江公公興奮道:「呀!」
江斂收回腳,看著被他踹的撞到牆上大口喘息的南陽侯,瞳孔里這才有了點變化:「我聽你這麼長時間的廢話,都未對孽障兩個字道歉。」
江斂輕聲道:「該打。」
南陽侯嘴裡一陣腥甜,說不出話來。
江斂沒有再理他,轉身進了滄凝殿的大門,跟在他身後的江洋眼中都是興奮的光,拉著長調道了一句:「哎呀,南陽侯爺,太醫院就在兩條宮道旁。」
南陽侯回府沒有多長時間,被江斂踢了一腳的事就傳了出去,其中理由不為人所知,但緊接著眾人的注意里也就不再那裡了。
和接下來的事比,江斂在宮中踢了南陽侯一腳的事也不過是暴風雨中的一粒小雨點子,激不起什麼風浪。
陳府丟的那五十萬兩金子找到了。
從丟失到找到只用了五天,僅僅五天,找到的地方,是前朝小太子的府邸。
小太子未封太子之前,有段時間被封過一陣王爺,日子不長,總共不過五六個月,可那時寧州顏氏如日中天,即便只是個王爺,小太子也曾有座過王府。
如今這王府的地契,在九千歲江斂手中。
金子找到的那天,江斂被召進宮後,就再未出來過。
第42章
距離江斂進宮已經過去了三天。
在這三天的時間裡, 顏懷隱院子旁的千歲府沒有打開過一次。
朱紅的大門緊緊關著,府內府外都沉寂到沒有一絲聲息。
變化發生在三天後的一個下午。
顏懷隱的院子在寶文大街最裡面,都能聽到街外傳來的喧譁聲, 像是燒開的沸水,冒出的熱氣蒸騰的人心煩。
顏懷隱出了院子,他走出寶文大街,就被擠進了人群里, 根本不用他分辨方向,人群帶著他往一個地方流去。
顏懷隱順著人群往前走,沒有走多遠,就停在了一條街的入口處。
那條街和寶文大街離得很近,近乎相當於就在寶文大街對面,最外面的是一個挺大的府邸。
前朝太子的王府。
白玉獅子後, 王府的大門大開著,看熱鬧的人群擠了一圈,顏懷隱仔細聽了兩耳朵, 就聽出來了個大概。
討論的都是一個事——王府被搜府了。
江斂進宮三天後, 他手下的王府被搜府了。
大開著的門裡面發出了一陣動靜, 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就靜了一瞬, 隨即又低低的絮語起來,動靜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從門內來到了門外。
森默的衙役中間, 每八個奴役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連成一條線似的往外走著。
誰都知道那箱子裡面是什麼——一塊塊金子, 足足五十萬兩。
即便是裝到這麼大的箱子裡, 幾百個人抬著, 也要從府內到府外連成那麼長一條線。
見人出來後, 百姓們反倒是沉默了,他們靜靜看著合著的箱子。
沒有人能看到箱子裡的金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但是任誰都知道這金子屬於誰。
陳府,南陽侯府。
這金子如今不屬於南陽侯府了,卻也到不了他們手上。
無數雙寂滅的眼看著一箱箱金子被拉到巷子外的馬車上,再有人護送進皇宮內。
顏懷隱在人群中,也抬眼去瞧府門。
他其實不怎麼記得自己短暫生活過的王府是什麼樣子了,顏懷隱想了想,他被封王時不過十一二歲。
明勝帝從來不喜歡他,他更喜歡買來的一個胡姬。
胡姬被診出有孕後,太醫說是個兒子,明勝帝大喜,竟揚言要讓胡姬的兒子做太子。
奈何有個名正言順的顏懷隱在那擋著,明勝帝想了想,想隨便給他封個王爺打發出宮去,才有了這個王府。
金子一箱箱搬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車隊上,第一輛車裝了兩箱金子就滿了,馬車吱呀呀地動了起來,開始緩慢地往皇宮方向駛去。
顏懷隱斂眉瞥了一眼被壓出的車轍,從人群中慢慢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