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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還有些燙,」戴叔道將藥碗放到他面前,囑咐道,「先生涼涼再喝也不遲。」
顏懷隱笑著答應:「多謝,我知道了。」
知道他不喜歡被人打擾,戴叔道送完藥後就退了下去。
江斂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坐在院子裡捧著藥碗,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發呆。
一動不動的,連眼睛都不怎麼眨,像紮根在院子裡的另一棵樹。
江斂走到他跟前,顏懷隱才發現了他回來。
意識到這點後,顏懷隱笑了笑。
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如今江斂近了他的身,他一時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江斂坐在他對面,問道:「走嗎?」
那夜齊虞和柳尚青幫了他們,顏懷隱心中記得,本約了齊虞和柳尚青酒樓一聚。這事被江斂知道後,竟也要和他一起去。
顏懷隱想了想後答應了。
「走,」顏懷隱道,「等我把藥喝了。」
藥已經溫了,顏懷隱仰起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江斂在旁邊看著他,待他最後一口藥喝完,便遞過去了一塊蜜餞。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這樣,顏懷隱一開始不適應,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從江斂手心拿過來釀好的青梅果子,塞進嘴裡後站起身,道:「走吧。」
他們吃飯的酒樓在州橋夜市邊上,不是花萼樓那樣負有朝華城第一樓的名號,卻也是有了百年美名的老字號。
席中有了齊虞,顯得熱鬧極了。
她笑眯眯地去逗上菜的小二,竟是說:「給你說個事,我是個公主。」
她今天還是那件黑白的衣裙,發只用一根碧雲流珠簪子松松固定了起來,眉眼深邃,笑起來像是南疆神話里的女巫。
小二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見她神神叨叨的,端菜的手未停,嘴卻一咧:「姑娘,也告訴你一個事,我是舊朝流落在民間的皇子呢!」
他這話聲調不低,老酒樓沒有雅間,幾人坐在大廳中,周圍又都是來吃飯的客人,聽到他這話都笑起來。
舊朝只有太子盛名太負,除他之外的皇子大齊百姓沒什麼印象,便有喝多的高聲道:「小兄弟,那舊朝太子豈不是你兄長了,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哥哥,哪裡會讓你在這端茶倒水的?」
「你這話說的,」這小二也是個臥虎藏龍之人,「我那哥哥不是早已經死了嗎,地里的哪裡管的了我這地上的?」
他這話說出來,眾人笑聲愈發的大,可顏懷隱這桌,江斂的臉色卻驀地陰沉了下來。
柳尚青和齊虞聽到他這話後,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偏這小二沒有察覺,他笑眯眯地去問離他最近的顏懷隱:「這位公子,您說是吧?」
顏懷隱溫聲道:「是這樣的,舊朝太子確實不怎麼管他的兄弟們。」
除了顏岫青,明勝帝播種一樣生的亂七八糟的皇子公主,顏懷隱並未將他們當做親人。
印象中,他們見了自己,都是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小二要與他們同流合污,顏懷隱不無不可。
他這麼說著,江斂準備放下筷子的手停住了。
他縱然生氣,顏懷隱飯桌上不準備追究,那他就不會拂了他的意。
江斂掀了掀眼皮,淡淡看了小廝一眼。
飯桌下顏懷隱看不見的地方有大把的時間。
齊虞這邊也適時地扯開了話題,她笑容促狹:「顏大人今年貴庚?」
顏懷隱溫聲道:「二十五歲。」
齊虞又道:「那娶妻了麼?」
他這話問完,顏懷隱還未做反應,江斂已經掀起了眼皮去看她。
齊虞被他看的一冷,眼珠一轉,樂呵呵道:「我瞎問問。」
她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語氣正經了些:「顏大人知道嗎,赤軍對上突厥軍隊後,敗了一仗。」
說敗了一仗已經是抬舉赤軍了,赤軍出朝華城攏共一個多月,加之去西邊的路程,頂多與突厥碰過一次面。
突厥與大齊不說暗裡,最起碼維持了表面上相安無事近百年。承德帝派赤軍過去,除了震懾突厥外。只要不傻的厲害,想來也與赤軍交代過,莫要主動引發衝突。
大齊如今打不了大仗。
赤軍收起心思一門子當起了友好使者,卻沒想到突厥並不客氣。
顏懷隱聽到這個消息,指尖點了點桌面,他沒有再問突厥的事,反而是轉口問道:「南陽侯府的案子是徹底平了嗎?」
「表面上是平了,」齊虞沒說話,柳尚青在旁道。他知道顏懷隱要問的是什麼,「不過還是有兩處蹊蹺,一處是南陽侯府清點的金銀和送到宮中的並不相等。二是南陽侯府一對兒女逃了。」
齊虞支著下巴在旁懶洋洋地補充道:「大理寺那群老頭猜的是南陽侯給自己兒女安排了後路,也將南陽侯府的金銀給他們留了些。南陽侯的女兒陳英已經十六歲,若有人幫忙,完全可以帶著錢財逃出去。」
如今突厥和赤軍的一戰是朝中的重點,承德帝案頭堆滿了奏章,南陽侯已死,他逃走的一雙兒女,承德帝也只是命刑部和大理寺去追查。
一時間,南陽侯府的案件看上去就這麼過去了。
陳英和她弟弟陳和的逃走,不過是海嘯餘波後的一點小水花。
顏懷隱嗯了一聲,卻總覺得這話中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