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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挺拔的少年將軍握著腰間長劍的劍柄,一板一眼地與劉卿雲道別。
劉卿雲不知說了什麼,顧還山笑了笑,可笑意還沒有完全綻開,他兀地頓了頓。
他往上瞥了一眼。
顏懷隱不動聲色的往樹影里退了退。
下面劉卿雲抬了抬手,親自送著顧還山出了府。等再回來時,已經是他一個人了。
劉卿雲像尋常老人那般,一點點踱步進了大堂,關上了門。樹上顏懷隱垂眸看著著一切,沒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麼又過了一會兒,刮來一陣風,顏懷隱嘆了口氣:「再藏樹都要被你踩斷了。」
他這話說完,靜了片刻,顧還山從另一棵樹上現了身。
他站的那棵桐樹估計年歲不大,都是新枝,即便挑的地方是棵最粗的樹枝,可腳下的枝子依舊被他踩的搖搖欲墜地彎著。顏懷隱看了他一眼,評價道:「輕功沒怎麼練過。」
良久,顧還山悶悶地回道:「我行軍打仗,輕功的用處不大,故而不好。」
有了開頭,接下來話的便好說了,顧還山喉頭動了動,看著他:「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這話教我不知道怎麼答,」顏懷隱聽見他這話,彎了彎眼,視線從院子裡收回來,歪過頭去看他,「你不是都看到了麼?幹些偷聽人牆角的事情。」
顧還山被他這話噎了一下,才道:「你不怕我告訴左相?」
顏懷隱輕飄飄地道:「誰信呢?」
顧還山就不說話了。
對啊,誰信呢?
且不說劉卿雲信不信,他該怎麼去告訴劉卿雲,說兩人今夜談話時發現的顏懷隱?他說了後,若顏懷隱沒任何應對,劉卿雲會不會懷疑是兩人設計?那他們今夜談的事還能不能成?
什麼都被顏懷隱想到了,所以他才能如此坦蕩的讓自己出來。
顧還山在黑夜中輕輕磨了磨牙,盯著顏懷隱。
他想說些什麼,但還沒有開口,就被顏懷隱打斷了。
「再說,」顏懷隱又道,「你我現在是同謀。」
他說完話,垂眸朝下面看過去,顧還山也跟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去,就看見大堂的門又開了。
劉卿雲匆匆地朝府門外走去,頃刻後回來,身前已經又跟著了一個人。
到了大堂門前,齊瓚將身上的大氅脫掉,隨手甩給了身邊跟著的小太監,笑著和劉卿雲進了屋。
他們身後,小太監闔上了門,捧著大氅立在門外,安安靜靜地垂首候著。
所有的一切都被顏懷隱盡收眼底。
南陽侯府倒地之後,齊瓚再也沒有來尋過顏懷隱。昔日那點鏡中月水中花般的師徒情份,隔不了幾個月時間的消磨,已然散的乾乾淨淨了。
只是愈發和劉卿雲走得近了。
顏懷隱這麼看了一會兒,見顧還山還在身旁,側目看過去:「顧小將軍還不走麼?」
「這裡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顧還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你在這裡也看不到什麼。」
顏懷隱便道:「來都來了,賞賞月。」
一陣沉默後,顧還山輕聲道:「那我走了。」
顏懷隱這才朝他看了一眼,沒什麼挽留的意思:「顧小將軍好走。」
「我的意思是,」顧還山抿著唇,「我要離開朝華城了。」
顏懷隱想了想,道:「去北疆?」
顧還山料他猜得到,嗯了一聲:「我明日會給皇上上書,左相會幫我,如若沒有意外,年關一過,便要出發了。」
「南疆打勝仗回來的小將軍,確實不能只在朝華城領個廣固兵士指揮的職,每日幹些造防禦工事的閒差,」顏懷隱笑道,「突厥進攻,北疆風雲起,不回有根基的南疆,反倒是去北疆,顧小將軍志氣高。」
他話中都是調侃,顧還山竟還認真回答道:「我當年去南疆時,家中並無幫襯,孤身一人去,也能建功立業。如今去北疆,也當是如此。」
他這人好像就這樣,不管你怎麼調侃他,他都聽不出來,認認真真地回答你。
顏懷隱聽到他這話,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他也很認真地回答他,「那祝顧小將軍旗開得勝,一切順利。」
他這麼一說,反倒是顧還山有些不好意思了,趁著夜色,顧還山視線在顏懷隱臉上稱得上放肆地轉了一圈。
他從前從不敢這樣子看他。
「阿...顏先生,」顧還山叫他名字,「上次公主親事我沒機會給你好好說話,這次我將要走了,想問問你......」
他想了想又想,話在舌尖輾轉百遍,終於在現在鼓起勇氣道:「你是不是和江斂走得太近了?」
聽到江斂的名字,顏懷隱抬起眼皮看他,倏爾,他一笑,問道:「我與你很熟麼?」
顧還山頓了頓:「點頭之交,稱不上熟。」
「這就是了,」顏懷隱笑意大了些,「不熟你管我和誰走得近?」
顧還山握著樹枝的手攥緊了些:「我只是想告訴你,江斂不是個好人。」
「還有,朝中都傳聞,」顧還山咬著牙輕聲道,「說太子少傅和九千歲勾結在一起,干一些......斷袖之事。」
「嗯...」顏懷隱品著他話中的意思,末了道,「這朝華城中當官的一個個向來有眼疾的毛病,這次倒是看得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