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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氣,看著趙環的字猶如看見了趙環:「還有趙環這個小狗賊,竟讓殿下你去給他當少傅,也不怕折壽!」
第12章
他這些年已經不常叫殿下了。
他們在西北舊部寄人籬下,顏懷隱自八年前來西北的第一天就告訴他,如今自己不過是個舊朝已經殉國的太子而已。
趙環處處叫他殿下是提醒著他,他不過是一個早該死去的廢太子,性命身價都由他趙大將軍拿捏著。
而若自己人還處處稱顏懷隱為太子殿下,難免讓趙大將軍懷疑他生出了什麼不該生的心思,存著什麼不該有的幻想。
任尊貴無雙的太子殿下是誰,都不能是他顏懷隱。
霍雲平是氣急了,才脫口而出了殿下兩個字。
「氣什麼,」顏懷隱笑了笑,「趙環不破不立,我們也需要不破不立。」
躲在西北群山里八年,如今能出去了,對於顏懷隱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霍雲平看向他:「這信上說了,小姐身子不好,還是留下來養病為好。」
「這是還要拿岫青拿捏著我,」顏懷隱笑著嗯了一聲,「所以你也帶著鶴羽軍留下來。」
他這麼說,剛剛還怒氣衝天的霍雲平卻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是跟著顏懷隱一道長大的人,從帝都朝華城到西北群山,統領著鶴羽軍,並非是只會罵罵咧咧的莽將。
霍雲平思索片刻,就明白了顏懷隱話中的意思:「如此也是現下最好的選擇了。」
只有他們都留在西北部,趙環才能放心放顏懷隱一人去朝華城。
可霍雲平還是心下不安,承德帝專橫殘暴,趙環八年來擁兵自重,如今將代表著趙環勢力的顏懷隱送到帝都,無疑是給承德帝送去了一個泄憤的工具。
「別擔心,」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的不安,顏懷隱笑道,「傳國玉璽丟了八年,承德帝被叫了八年的白版皇帝,他滿心以為傳國玉璽在趙環手裡,沒得到傳國玉璽前,他不會做什麼。」
霍雲平輕聲道:「那主子這次要帶著麼?」
顏懷隱垂眸,極輕地點了點頭。
「岫青雖善謀略,可到底還年少,」兩人幾句話間達成了共識,顏懷隱笑著囑咐他道,「觀槿,你多看顧著她些。」
兩人一同長大,霍雲平一隻手拿信,另一隻手頗為不好意思的笑著摸了摸鼻子:「祖母年邁,我這個不孝子八年未歸家,這次也不能回去了,我去寫封信,主子回了朝華城,幫我將信給祖母吧。」
兩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見顏懷隱點了頭,霍雲平便不再多說,他從袖中拿出了另一張小一點的紙,收了剛剛那副笑容:「主子,這是張東風搜集來的近三個月朝華城的消息。」
顏懷隱放下了手下的東西:「說說。」
張東風寫字向來是很難看出是人寫出來的,儘管已經看了無數封他的信,可霍雲平也是皺著眉讀了半晌,才讀出來第一句話:「九千歲見兵部侍郎之子不喜,欲殺。」
他嘖了一句:「這個九千歲每日裡不殺些人是活不下去麼?」
張東風每三月給的一次信中,幾乎都有當朝九千歲殺人的消息。
今日他兒子,明天他老子,得虧朝華城老子兒子夠多,能讓他自三年前聲名崛起後每隔一段時間打一打殺一殺的。
顏懷隱歪歪往旁邊的樹上一靠聽著他念,沒有說什麼話,似是太累了,微微閉上了眼:「繼續。」
霍雲平繼續念了下去:「因廣固兵士二十指揮阻止,未成。」
他訝異地挑了挑眉:「這倒是稀奇了。」
「我說這個小指揮怎麼這麼莽,」待他匆匆往下看了幾行字後笑道:「原來還是個新回城的小將軍呢,才不知天高地厚為何物。」
顏懷隱半死不活地靠在那裡,聽到這才氣若遊絲地哼了一句:「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
霍雲平答道:「南陲邊關,周良的將士,叫顧還山。」
顏懷隱眼睫顫了顫。
他慢慢睜開眼,直起了身子。
朝霍雲平伸出手來,顏懷隱道:「拿給我看看。」
從霍雲平手裡接過來了那張被攥地皺巴巴的紙,顏懷隱認認真真地垂下了眸,青年視線沒有在九千歲那行字上過多停留,而是輕輕掠過後看向了寫著顧還山三個字的那段話。
長盛元年去往西南邊陲,歷經赫赫戰功,西南邊陲耀眼的顧小將軍,今年初春回了帝都,任廣固兵士二十指揮一職。
十八歲的少年郎,天不怕地不怕,敢指著那權勢滔天的九千歲鼻子罵。
紙張的左下角,張東風還畫蛇添足般地臨摹了一幅顧還山的小像。
他字寫的猶如鱉爬,可畫工上卻有幾分天賦。
顏懷隱與畫上人的眉目間,瞥見了幾分間隔了多年的熟悉感。
霍雲平在旁看他多看了幾眼,也笑道:「是不是有幾分我的風采?當年我在朝華城中,怎麼說也是人人傾羨的小郎君。」
顏懷隱聽慣了他這些狗屁話,面不改色地將紙收了起來:「霍小將軍顧影自憐完,就早點回去歇息吧。」
霍雲平在他身旁哈哈大笑了起來。
等笑夠了,他才道:「主子打算什麼時候走?」
顏懷隱垂眸:「這要看趙環了,不過我估計等不到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