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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步,就將背後的赤軍甩遠了。
江斂在他懷中掙扎的越來越厲害,只覺得抱著他的胳膊又緊了些,緊接著少年有些無奈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小祖宗,別亂動了,我本就活不了幾年了,被你一咬,當場死給你看你信不信?」
本以為江斂不會聽話,可他懷中的人竟慢慢安靜了下去。
一路相安無事,江斂沉默地靠在顏懷隱懷裡,看著南丘門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被抱著,頭難免碰到顏懷隱肩頸上,靠在他懷裡,江斂才聞到了從他身上散發的藥香。
像是從他骨頭縫裡滲出來的一樣,一腔骨血浸在藥罐子裡,似乎才能生出這樣近乎悽苦的藥香。
這一身藥香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活不了幾年了。
江斂被這一身藥香籠著,竟是莫名的鼻尖一酸,再不出什麼反抗的力氣了。
少年消瘦到單薄,可抱著他的手卻穩極了,直到將江斂放下來,都沒有顛簸一次。
三人已經混入了流民群中間,赤軍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顏懷隱許是有些累,沒有再抱著妹妹,而是將她放下來,牽著她的手往他們的棚子處慢慢走過去。
江斂提著一袋子胡餅,安靜地跟在顏懷隱身旁。
直回到了住處,顏懷隱才捨得將他寶貝一樣的胡餅放下來。
江斂跟著他,將手裡另一袋子胡餅放到他的胡餅旁邊。
等到他放下胡餅的下一瞬,就見顏懷隱從懷裡掏出來一個東西扔給了他。
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瓷瓶,江斂將瓷瓶湊近聞了聞,聞到一股子藥膏的味道。
而顏懷隱帶點得意的聲音恰時在狹小地黑暗中響起:「我又不是只會偷吃的。」
第6章
不過小半月,流民群里就已經習慣了禁軍的搜查。
傳聞自那日劉相開門放飯後,就有一重犯趁機逃到了流民群里,偏生那重犯擅長偽裝,劉相命禁軍搜查了幾日,都沒有將人找出來。
如今大傢伙雖吃不飽,但每日也有些稀湯水混著死麵餅吊著,流民的安置問題也在慢慢實施,對于禁軍不厭其煩的搜捕,眾人也就聽之任之了。
其中自然包括顏懷隱三人。
此時正是清晨,薄霧還未散盡,顏懷隱的小棚子前已經熱鬧了起來。
而今天亮的愈發早,不過是卯時過半,天已經將將大亮了。
顏懷隱正蹲在棚子外面刷牙。
許志蹲在他面前叭叭叭。
自從他半個月前被劉相捉走盤問了一遍放回來之後,這廝就跟著了魔似的,天不亮念著劉相好起床,天黑了都要夸著劉相大義入睡。
顏懷隱耳朵都快被他磨出繭子了,不動如山地刷著他的牙,視許志為無物。
許志捧著下巴,讚嘆道:「宰相大人並未懷疑那紙條是我寫的,我說明緣由後就將我放了回來,甄兄,你說說,舊朝有這麼好的宰相大人,怎麼會覆了呢......」
他的讚嘆被一陣漱口的聲音打斷。
許志斜眼一看,就見顏懷隱蹲在自己面前,正垂著眼睫,專心致志的漱口,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在說什麼。
許志當即一噎。
他覺得這個甄兄真奇了個大怪。
這流民群里大家全然髒的渾然天成,可偏生出了個顏懷隱,明明已經是這個條件,還要每日早晚都折新鮮的柳枝,泡在鹽水裡來刷牙。
許志看了他許久,又覺得他刷牙都和別人不同。
慢條斯理的,又帶著點心無旁騖的專心致志。好似他刷牙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
明明最普通的柳枝,被他拿在手裡,都顯得處處精細。
跟個大姑娘似的,和他背後的兩人一點都不一樣。
許志一歪頭,看了眼顏懷隱身後的江斂和顏岫青。
顏懷隱自己刷牙不算,也每□□著江斂和顏岫青刷。兩人在他的淫威之下,年紀小的刷的應付至極,年紀大的刷的生無可戀。
許志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抿了抿自己的唇,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
他這麼思索著,就見顏懷隱已經刷好了。人刷好了,這才肯分出點目光給他。
少年視線輕飄飄落到他身上,兀地迤出點莫名笑意:「許兄來了?」
許志心中當即咯噔一聲。
他心道:不會又來吧。
果真,顏懷隱緊接著說道:「他們兩人今日該默《論語》了,就麻煩許兄了。」
許志聽見他這句話,頓時萎靡了下去,仿若大廈將傾。而顏懷隱身後的兩人也霎時間搖搖欲墜了起來。
顏懷隱從容不迫地站起身拍了拍手,溫聲道:「就從《學而篇》開始吧。」
這無事的半個多月,顏懷隱就拽著江斂和顏岫青背了半個多月的書。
從《三字經》開始禍害,今日終於輪到對《論語》下手了。
而許志,從第二日被劉相放出來後,就被顏懷隱抓了過來,在空地上默出要背的內容,供兩人學習。
顏懷隱呢......顏懷隱就在旁邊曬太陽。
許志瞥了一眼無所事事的顏懷隱,扼腕嘆息。想他曾經也念過反抗,可做人要有良心,顏懷隱對他有指點之恩,才得以讓他與劉相大人一見如故。
只嘆他一身大才,如今只能為小兒默書!
許志一身不屈傲骨哆嗦著,認命般地起身去默寫《論語》,顏岫青在旁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珠一轉,就磨磨唧唧地過來往顏懷隱懷裡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