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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斂,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北疆越來越亂,顏懷隱怎麼還好好的?」
他這話提高聲音含著怒氣,身後頓時嘩啦啦地跪了一地。
面對他的怒火,江斂掀了掀眼皮,沒有去看承德帝,而且看了他身旁的周貴妃一眼。
他眸中無波瀾,可冰天雪地間,周貴妃被他這麼一看,竟從骨子裡生出一瞬間的膽顫。
「陛下,」她指尖攥著龍袍,眸中眼波流轉,一片寂靜中卻又是說,「九千歲忠心耿耿,這些年來勞苦功高,他說辦的事自然能辦到。陛下別生氣,年關將至,您身子最要緊。」
她剛剛一句話將承德帝的怒火引到江斂身上,轉眼間又為江斂說話。
江斂沒有接話,只站在那裡。
身側是溫香軟玉,承德帝還未完全升起來的怒火在周貴妃含著蜜的話里漸漸消弭,他不再看江斂,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周貴妃緊跟在他身後,轉身時,看了江斂一眼。
茫茫雪色中,對上了江斂冷寂的眸。
——
顏懷隱接著小廝遞來的大氅,往身上一披,匆匆往門外走去,連輕跟在他身後,死死咬著牙。
「先出城,」顏懷隱頭也不回,「陳英半夜不見,你們天明了才發現,等找到人後,自己去領罰。」
連輕聲音沙啞:「是,主子。」
昨夜連著下了一夜的大雪,天明雪才停,城內各街道上都還在鏟雪,城外更是膝蓋深的雪,顏懷隱就是騎著馬,走的也不快。
他們巳時出的城門,等到了郊外的莊子時,已經是申時了。
大雪將一切掩埋的乾乾淨淨,陳英屋子的周圍,一個腳印子都沒有。
顏懷隱繞著陳英的屋子轉了一圈,又在外面看了些許時間,才推門進了屋。
被褥早已經是冰涼的了,被子散在床上,顏懷隱伸手掀開被子,就看見被子下的床單上一絲褶皺都沒有。
陳英根本沒在床上躺過。
送了被子,顏懷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對連輕道:「說說看。」
「是,」連輕低著頭道,「陳英不讓屬下靠近,便都是許先生貼身看著她,我遠遠跟著。昨天許先生像是染了風寒,又是下大雪,屬下想著自己一個人也能看著一夜,就讓許先生去休息了。」
他說到這裡,跪了下來:「屬下本來在樹上看著,等子時估摸著陳英睡熟後,便換到了門前。在門前沒多久,屬下不知為何犯困,就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陳英就不見了。」
連輕啞聲道:「屬下該死,求主子責罰。」
他說完這番話,沒有聽到顏懷隱說話,良久,顏懷隱的聲音才在他頭頂響起,喜怒不辨:「自己去院子裡跪著,什麼時候覺得清醒了,再起來。」
連輕出去跪了沒多長時間,江斂就出現在了院子門外。
他大步走進屋,關上了門,顏懷隱看到他,笑了笑:「宮中的事辦完了?」
「應付著齊宣昌罷了,沒什麼要辦的。許志跟我一道來,進了院子見連輕在那跪著,不肯進來,要和他一道跪。」江斂走到顏懷隱跟前,伸手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中午吃飯沒?」
哪裡有時間吃飯,顏懷隱將他手指從自己額間撥開,捏了捏他的指尖:「連輕會武,又身強力壯,在雪地里跪一會兒無礙。許志跪一會能跪沒半條命,我先去叫他起來。」
等他將許志從雪地里叫起來再回屋時,屋內江斂已經將炭火點了起來。顏懷隱回了屋,將陳英的事又給江斂講了一遍。
江斂聽他講完,道:「我帶了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來,先讓他們往朝華城外去搜,下雪天走不遠,若是城外找不到,就是在城內了。人在城內,就不用急。」
將人帶回城內,就代表帶走陳英的人沒那麼著急殺了她。
這是一場無法當機立斷的周旋,雙方都懂。
「好。」顏懷隱聽他這麼說,才鬆了口氣,他泄了些力,眉間便露出些許倦色來。
下一瞬,他就被江斂抱了起來。
顏懷隱俯在他肩頭,一瞬間的失重讓他下意識摟緊了江斂。
江斂將他放在床上,解了大氅,拿更厚的被子裹緊了他,這才掰過來顏懷隱的臉。他伸手摁了摁顏懷隱蒼白到失了血色的唇:「沒回答我問題,阿顏,是不是中午沒吃飯?」
顏懷隱頓了頓,嗯了一聲。
江斂摸了摸他的臉,從懷裡掏出一個溫熱的油紙包,放到了他手上:「我來得急,只來得及買了這些。下次就是我丟了,你也要好好吃飯,記著了麼?」
油紙包打開,是兩個還冒著熱氣的酥餅,顏懷隱應著他的話,低著頭一口一口咬著餅子,認認真真地吃著江斂給的食物。
他教養好,吃東西垂著眸,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只嘴角鼓起一個弧度,即便是在床上吃,吃完後也一點渣都沒掉。
他吃完,炭火上燒的熱水也開了,江斂給他倒了杯水,一杯滾燙的熱水下肚,顏懷隱才稍感到僵硬的四肢有了些許知覺。
哪怕天天喝著藥,他的身子也越來越不能折騰了。
見他喝著水,江斂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側頸,依舊是冰涼一片。他什麼話都沒說,掀開被子,將顏懷隱攏到了自己懷裡。
顏懷隱像只貓,被他抱著,也不反抗,靜靜地將自己下巴放在江斂頸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