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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斂抬眸向他看過來:「沒想到有人會等你八年?」
顏懷隱笑道:「算是這樣吧。」
他的意思是,所有萍水相逢一觸即分的相遇別離里, 江斂是唯一的長久。
好在老天爺奪走了他那麼多在意的人, 還留給他了一個江斂。
——
十一月初一, 易嫁娶。
齊虞和柳尚青的親事得到的祝福實在不多, 加之隨著冬日愈深,整個朝華城都籠罩在突厥的陰影里。因而她成親那日,來的人並不多。
所幸但凡來的都是親近的,人少也顯得熱鬧。
柳尚青的府和齊虞的公主府就是對門,她娘親已故,承德帝也沒打算讓她從皇宮出嫁的打算。皇帝不重視,禮部也不太想管這個瘋瘋癲癲的公主,便就直接布置了公主府給她出嫁。
柳尚青一夜未睡,第二日天還未亮,就將新郎服穿到了身上。
他心中算著齊虞應該還在府中,不會出來,可還是鬼使神差地屏退了眾人,出了府門。
他一出府門,就笑了。
他的新娘一身紅嫁衣,正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垂著頭玩自己的指尖。
木門被打開的吱呀聲驚動了齊虞,她抬眸看過來,頭上鳳冠的流蘇發生一陣輕響,霎時間寂靜一片的清晨就活了過來。
她身後是未消逝的深藍夜色,身前是將將冉冉升起的晨曦,都沒有她靈動鮮活。
「怎麼樣,」齊虞看到他後,站了起來,掂著裙角轉了一圈,「柳尚青,好看麼?」
大紅的裙擺開在雪上,金線暈開細碎的光,柳尚青幾乎脫口而出:「好看。」
「那是自然,」齊虞聽到他這話,揚了揚下巴,忍不住笑:「不知道哪個有福的,能娶到我這樣的人做娘子。」
她說出這句話時,遠方傳來了一道輕笑聲。
柳尚青和齊虞轉身看去,就看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個眉眼深邃卻冷淡的男人。
他下來後,沒有往這邊瞥一眼,反而是轉過身,親手掀開了車簾。
緊接著,車中又彎腰出來了一個人。
顏懷隱扶著江斂的手下了馬車,還是忍不住笑:「怎麼成個親,一個個就傻成這樣了?」
你好看我好看的。
「大人。」柳尚青被他這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怎麼也忍不住臉上的笑。
齊虞也是,一對新婚夫婦,站在雪地里對顏懷隱傻傻地咧著嘴笑。
還是顏懷隱上前對齊虞道:「公主,新郎新娘這時候還不能見面,我們就先把這傻子帶進去了。」
柳尚青這才跟著他回了府。
顏懷隱和江斂來的最早,他們來了沒多長時間,柳尚青府門前就又停了一輛馬車。
柳尚青一抬頭,就愣在了那裡。
霍雲平一身常服,攙扶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穿過滿院子的紅火朝他們走過來。
他視線先掠過了柳尚青身上的喜服,眸中閃過一絲笑,又見他呆愣的模樣,咧了咧嘴:「怎麼,你父母未來,請我祖母來當主婚人,我這個孫子你反倒不歡迎了?」
「主子你看小柳子,」霍雲平去看顏懷隱,控訴道,「膽子愈發肥了。」
柳尚青回過神來,反唇相譏:「八年了你嘴怎麼還這麼賤。」
他說完,反倒是自己笑了起來。
新婚當頭,故友重逢。
一片歡歡喜喜中,柳尚青抬頭看了看蒼白的天,只覺得上天是不是將八年來所有的垂憐一下子全在今天還給了自己。
隨著天亮,柳尚青府中也漸漸熱鬧了起來,齊虞沒有親近的兄弟姐妹,是顏岫青提前到了,扶著她進了柳府。
柳尚青的府不大,來的人雖也不多,但前院竟也漸漸地擁擠了起來,江斂身份特殊,不太適合出現在前院,顏懷隱去前院前,對他道:「你在後院等我會兒,他們拜堂完我便回來。」
柳尚青知他不喜紅色,便只請他去看一看拜堂。
兩人站在後院一個假山後面,江斂道:「東廠有事,我先去一趟,晚會兒來接你。」
「好。」顏懷隱想了想,答應了他,他仰頭對江斂笑了笑,剛要離開,就被江斂捏住了手腕。
一個溫涼的吻落在了他唇上,江斂這才滿足道:「去吧。」
——
拜堂時是整場時候親事最熱鬧的時候,顏懷隱身旁一群人擠著頭去看柳尚青和齊虞拜天地,他跟著人群去看,卻被人拍了肩膀。
顏懷隱回頭,就看到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對著他笑:「這位便是顏大人吧。」
顏懷隱接了他手中的酒杯,頷首笑道:「在下是,敢問先生貴姓?」
「在下方知琴,」方知琴朝他舉了舉杯,開門見山道,「聽說九千歲來了,我才跟來,顏大人近來與九千歲走得近,可知道九千歲在哪麼?」
見他第一面,顏懷隱心中就隱隱有了印象,他曾見過方知琴的畫像。
二十年都未出世的大儒,善編撰詩書經傳。
江斂這麼個人人見打的奸臣,方知琴這種名聲清正的大儒即便入了朝堂,拉攏他的人大有人在,又怎麼會往他身邊湊。
顏懷隱彎了彎眼,溫聲問道:「大人尋九千歲可是有什麼事?」
「倒也無什麼事,」方知琴笑道,「不過是九千歲拜託老夫撰寫的舊朝太子生平已經寫完了,這幾日想著讓他過眼一下,不過老夫去東廠尋了他幾次,都未尋見,這不聽說他來了公主婚事,這才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