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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心道:陛下讓你查案,你就這樣為難本官?
可顏懷隱一副宮中不來人便不說的樣子,李道無法,只能對身邊的小衙役道:「去宮中請常寧公公來。」
他說的是請常寧公公,可等人來了,李道一看,臉登時黑了下去。
常寧是來了沒錯,他身後還跟著了一個鬥雞一樣五彩斑斕仰著脖子的江洋,江洋身後又跟著的人配色倒比他簡單許多,只面色陰沉的人,手上的鐵護腕陽光下熠熠發光。
江斂手下一條咬人不叫的狗——東廠掌刑千戶孫斥。
江洋絲毫不見幾日前的憔悴,笑嘻嘻地給李道行了個禮,又給堂下的顏懷隱作了個揖,拉著長調道:「天理昭昭,我師父蒙冤多日,老天爺終於開眼嘍。」
李道嘴角跳了跳。
天理昭昭,天理這玩意兒向來跟江斂有關係嗎?他瞪了江洋一眼,要真有天理,你師父早該被劈死了。
李道沒理會他,只對沉默的常寧勉強笑道:「常寧公公請落座,我們開始吧。」
常寧渾濁的眼望了堂下的顏懷隱一眼,無聲地落座,亦蒼聲道:「還請李大人斷案。」
開始斷案了,顏懷隱蹲了下來,摁了一下地下昏迷不醒的小廝的後頸,小廝就慢慢睜開了眼。
他在黑夜中昏迷,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無數雙眼睛望著自己。
小廝身子僵硬,眼珠一轉,就看到了堂上穿著皂衣官服,手拿驚堂木,面色嚴肅的李道,和他頭上明鏡高懸的大匾。
即便小廝再機靈,也一時沒反應過來。
顏懷隱很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臉,溫聲道:「孟靜懸如何利用禁軍將那五十萬兩黃金運到江斂府上的,你好好說說。」
小廝一聽,僵硬地爬了起來跪在地上,哭喪道:「公子說的什麼,小的聽不懂啊。」
他仰頭去看李道,哭道:「大人,大人給我做主啊,小的陪我家少爺在別院住著,半夜裡這公子就闖了進來打暈了小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如今這個時候,孟靜懸從孟府逃出去也不算什麼說不得的事了,小廝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認,一轉口就說顏懷隱強闖民宅。
他哭的梨花帶雨,眼淚鼻涕流了一地,跪在那裡瑟瑟發抖,讓人瞧的忍不住可憐。
李道就皺了皺眉。
可他還沒說話,斜著來就插進來一個聲音:「哭什麼哭,多大了還哭。」
小江公公白眼翻到天上,拿著顏懷隱前兩日說他的話轉眼就用上了,嫌棄道:「怎麼比咱家一個太監還能哭,又不是個美人,哭起來怪嚇人的。這麼能哭,孟靜懸陷害我師父時,你怎麼不哭?」
小廝:「......」
李道:「......」
常寧也無語了半晌,才道:「...小江公公,公堂慎言。」
江洋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但他話中一錘定音道孟靜懸害了江斂,小廝在那裡哭哭啼啼不肯言,李道又拍了一下驚堂木,看向顏懷隱:「顏大人,既然他不願意說,你就先把證據呈上來吧。」
「好。」顏懷隱無不可。
他走上前,將袖中的總督副腰牌放上了李道的案子上,又規規矩矩退回了原地。
小廝看見他的動作也不哭了,一瞬不瞬地盯著腰牌看。
一時間,公堂上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顏懷隱,等他說話。
顏懷隱的聲音並不大:「突厥生事,赤軍北上,圍著陳府的赤軍於八月三日離府換成了禁軍,而孟小公子帶著腰牌七月末離了孟府,便是在八月三日下午去了陳府。」
「他應當是假傳了一些什麼命令,」顏懷隱輕聲道,「禁軍見腰牌之命不得違抗。隨著禁軍接管陳府,除了金子,陳府被抄府,其他書畫財物亦要清點運出去,陳府財物眾多,清點記錄起來繁雜,孟靜懸去陳府的時候,正是陳府財物清點好,慢慢往外運的時候。」
「早上清點一批,晚上運出去,書畫財物珍貴,運出去時要用箱子裝點好,再用布遮住不讓人瞧見,我說的對麼?」顏懷隱彎了彎眸,看向地上已經呆住了的小廝。
「那五十萬兩金子怎麼被運出去呢,實則很簡單,」顏懷隱淡淡道,「混在這種書畫財物中,分五天分批運出去,運出陳府後再交給孟靜懸在外面雇的人。舊朝王府雖在江斂手下,卻沒人住,只有定時去打掃的人罷了。」
「王府年久失修,近來去打掃修繕的人見到後,請了工人去修繕,用馬車裝些工具進去,儘管工具都用布蓋著,但因是白日去晚上出,也引不起大的懷疑,畢竟眾人都以為那馬車是來來去去,誰能想到是進了王府後就再也沒出去過呢。」
孟靜懸做的事被抽絲剝繭地說出來,滿公堂鴉雀無聲。
顏懷隱抬眸去看坐在案後的李道,溫聲笑道:「禁軍只管遵守命令,怕也奇怪為何要這麼做。李大人,這事很簡單,找到八月三日到八月八日期間在陳府當值的禁軍,問一問就是了。」
李道穩住顫抖的手,壓住呼吸,去看面色慘白的小廝,沉聲問道:「顏大人所說的,你可有什麼要反駁的。」
小廝已經怔住了,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道與孟易的關係不錯,在顏懷隱跟著李道進京兆尹府的時候,李道就悄悄遣人去了總督府知會一聲。
孟易聽了前來傳話的衙役,親自縱馬趕來了京兆伊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