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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著頭,往下看的眼神不可遏制地瞥到了床邊,就看到床邊搭著一隻手,那手盈盈潤潤的指中泛著水光,還有不知怎麼弄出來的紅痕。
一縷烏黑的發順著手腕而下,被細白指尖纏著,更襯的紅痕旖旎。
他視線落到那隻手的下一瞬,那手就被江斂握著,塞進了棉被裡。
梁參不敢多想,更不敢再亂看,只唯恐地低著頭等江斂示意。
江斂道:「繼續搜,天黑之前,搜夠方圓二十里,務必仔細,不可遺漏。」
梁參領了命,連忙稱是,轉身退出了屋子。
他退出屋子後,顏懷隱有些睏倦的聲音響起:「看來是送回城內了。」
「醒了?」江斂覆在他眸上給他擋光的手鬆開,「怎麼不多睡會?」
屋內的炭火已經燒的足夠旺,顏懷隱撐著江斂的手坐了起來,厚重的棉被自他身上褪去,露出清瘦身影,含著被捂住來的溫軟。
「梁參進來的時候我就醒了,」顏懷隱跨過江斂,要去穿靴,「這裡待下去沒有必要了,回城吧。」
江斂伸手將他散在背上的亂發束好,答道:「好,回城先不急著回府,我帶你去個地方。」
顏懷隱沒有想到江斂帶他去的地方竟是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錦衣衛被江斂把控著,他入錦衣衛鎮撫司衙門衙門如入無人之境,顏懷隱跟在他身旁,沒有人敢說一句亂七八糟的話。
他們沒有進主屋,而是直接進了了後院,後院有一處屋子,是專門用來看押錦衣衛臨時捉拿,卻還未定罪的嫌犯。
江斂推開屋子,屋中卻不是什麼滿臉橫肉的大漢,而是一對看起來瑟瑟發抖的中年夫婦。
屋裡燃著炭,可他們還像冷極了一樣縮著肩膀,連桌子上的熱茶都不敢碰。
看見江斂和顏懷隱進來,為首的男人頓時起身跪了下來,磕著頭道:「老爺,老爺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這回吧......」
江斂放緩聲音:「我將你們的案子從京兆伊府調過來,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不必害怕。」
他縱然放緩聲音,可眉目間無絲毫溫和之意,男人顫著,還是跪在地下。
還是顏懷隱看著,踏出了一步,親自扶著他的雙臂,將他扶了起來。他溫聲笑道:「大哥莫急,先起來吧。來到這裡便是沒有事了,見官也是不必跪的,起來再說。」
他聲音含笑,眸中都是安撫的意味,男人這才不抖的那麼厲害了。
顏懷隱便繼續笑問道:「敢問大哥大嫂貴姓?」
「俺叫李貴,」李貴見他面容溫和,又聽沒什麼事了,這才指了指身旁膽怯的女人,「這是俺家婆娘,叫滴翠。」
「這位大人老爺,」他顫著問道,「既然沒啥事了,能不能放俺們走啊,冬天生意難做,鋪子還要人看。」
顏懷隱從他們的話中知道了兩人是開鋪子的夫妻,於是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側目看向了江斂。
江斂道:「走吧,我們跟著你們去一趟。」
李貴夫婦在前面走著,顏懷隱和江斂在他們身後遠遠跟著。
顏懷隱走在他身邊道:「他們是什麼案子,讓你調到了錦衣衛來辦?」
江斂伸手捏了捏他冰涼臉頰:「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貴夫婦的鋪子在城北南橋邊,是個炙羊肉的鋪子,他們到時,鋪子關著門,安放桌椅的大堂一人都沒。
李貴先帶著兩人進去,緊接著就關上了鋪子的門。
他對兩人彎了彎腰,示意滴翠先招呼著,就轉身進了後屋。滴翠在旁邊,給兩人搬來了凳子,低著嗓子道:「大人們請坐。」
她站著沒坐,顏懷隱也就沒坐,他溫聲問道:「大嫂,你們是犯了什麼事,被京兆伊府拿走了?」
滴翠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江斂,躊躇了半會兒,才囁嚅道:「是...俺們藏了...不該藏的..以前的東西。」
江斂亦在旁道:「是他們藏了舊朝的東西。」
顏懷隱這麼一聽,頓時明白了。
承德帝恨舊朝入骨,稱帝後將打著舊朝官印的東西毀之一旦,可百密難免一疏,這對夫婦應當是藏了印著舊朝官印的物件,才被京兆伊府捉走了。
他們這麼聊著天,李貴已經拿著東西從後房出來了。他走近,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江斂:「大人,東西在這裡了。」
是一張卷著的宣紙。
江斂接了東西,將它遞給了顏懷隱,輕聲道:「阿顏,打開看看。」
顏懷隱垂眸摩挲著手中捲起來的宣紙,宣紙已經老舊,肉眼可見的發黃,但卻被保護的很好,沒有一絲褶皺。
他慢慢將宣紙展開,看到宣紙上的東西時愣在了那裡。
他的怔愣被江斂看到眼裡,江斂問李貴道:「你們藏這個小像是為了什麼?」
畫上筆觸雖然已經模糊,但也能看出來畫的是顏懷隱的小像。
他還是太子時,少年時期的小像。
「不為了什麼,」李貴看了眼顏懷隱手上的宣紙,啞聲道,「大人,若不是因為太子爺,俺們這店早就沒了啊。」
他慢慢講起來。
「俺這原本是個支在新水河沿河的一個小攤子,不固定,有一匹老驢拉著,在新水河那邊賣羊湯。崇元四十年,官家要整頓新水河,說是零散攤位太難看了,就不讓在河邊有零散的攤位了。俺們的驢子和熬羊湯的大鍋也都被收了。」